其實夏沫的話說得沒錯，反正我父親現在不在，我沒什麼好怕的。我們家因為握有軍權，向來和其他府邸來往不多，以免引起統治者的猜忌。

我們從小就學過一句話，叫「伴君如伴虎」，據說，這是很古老的年代，就已經流傳的一句話，但是經典就在於，它放在今天，同樣合理。

但是到我到了宴會舉辦的地點後，我才明白，為什麼夏沫今天要帶我過來。

她作為統治者的女兒，本來應該是天之驕女，卻偏偏遇到了琳琅。

琳琅在古語中指的是靜美的玉石。而琳琅作為統治者最得寵的夫人，其傾國傾城的美貌的確擔得起琳琅這兩個字。

她坐在金色的陽光下面，一身白色的禮服，上面綉著大朵薔薇，在一眾女人當中，極其挑眼。

所有人都圍繞在琳琅夫人身邊，看上去彷彿一卷正妹圖。

夏沫臉色漸漸有些發寒。

她是魏氏的女兒，看到琳琅夫人當然憎恨。就是她奪走了自己父親對母親的寵愛。但是，她也什麼都不敢做。統治者心思深沉，古怪難猜，之前就有人因為對琳琅夫人不敬，因此被統治者直接下令亂棍打死。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忽然有人傳報：「大公子到——」

在南部軍區，除了夏楚雲，沒有人敢稱為大公子。

我一瞬間想起昨天在宮殿里見到的情形，臉色一白。

夏楚雲帶著自己的貼身侍衛走進來。他穿著一件深紅色禮服，俊朗的臉在陽光下散發出貴族的氣息。而他身邊的侍從也很英俊，只是身上的氣質不及夏楚雲萬分之一。他的行動隱隱有些不自然。我想起昨天晚上夏楚雲拿著竹片抽他腳板的畫面，不由咬了咬嘴唇。

「大哥！」夏沫歡快地出聲喊道。

夏楚雲身形朗朗地在琳琅夫人面前站定，說道：「見過琳琅夫人。」

「大公子免禮。」琳琅夫人見著夏楚雲，臉上的笑意依舊淡淡的，卻不減風采分毫。

夏楚雲也不介意，轉頭就看向我們。

他朝我們徑直走過來，說：「妹妹今天怎麼也來了？」

夏沫和夏楚雲的關係向來不錯，她一隻手抱住夏楚雲的胳膊，說：「我不是聽說父親打算給你挑個夫人，我這才過來的嘛。」

「小姑子這麼心急呢！」一個女聲忽然傳來。

我抬頭看去，卻是秘書處承胤大人的夫人，原夫人。

原夫人不似其他貴婦，心性善良，常常接濟窮人，因此在軍區的名望很高。

夏沫見著原夫人，臉上一紅，說：「夫人又來笑話我。」

「殿下天生麗質，即使我笑話，也是不減分毫的。」原夫人笑著說。

夏楚雲向原夫人說道：「承大人今日可也來了？」

「今天處里似乎是有什麼急事，本來是要來的，又匆匆趕去處理什麼事情去了。」原夫人說。

「想必是前方戰線有什麼消息來了吧。」夏楚雲說。

我猛然抬起頭。

前方戰線的……消息？

難道是我父親的消息嗎？

但是他們又很快就換了話題。我聽得無聊，便一個人往後花園走去。花園裡沒多少人，我找了一個鞦韆坐下，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花園裡種植著不少稀有花種，在僕役的悉心照料下，茁壯成長，開得五彩繽紛。

這些花長得確實好看，我卻沒什麼興趣。

百般聊賴地坐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一陣聲音由遠及近。

「父親挑的這些人，也長得太丑了些。」是夏楚雲的聲音。

我慌亂著想要躲開，這種話聽到耳朵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禍。夏楚雲作為統治者的大公子，在南部軍區一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被視為統治者傳人的他，手中握有著讓各方都忌憚的勢力。像統治者給他挑的這些女人，也都是各大家族的貴女，將來娶親，是可以聯絡穩固實力的。

我躲在一塊巨大的假山後面，卻看見夏楚雲和他的侍衛一前一後地走過來，身邊也沒有其他人。

夏楚雲忽然狠狠地抽了他侍衛一個巴掌。

我被他這個動作給嚇了一跳。

但是他的侍衛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低下他俊朗的臉，沒有任何疑惑與怒氣。

像夏楚雲身邊的侍衛，都是軍區里精心調教出來的，自然不是外面那些能夠相比。

我猜測大概是夏楚雲在拿侍衛出氣。

在紅城裡，經常可見一些屍體從各大家族的府邸里運出來。在這個混亂的年代，一切又回到了那個人命不算命的黑暗時期。權力才是最至高無上的。我見過很多殘忍一點的世家公子小姐，以虐待奴隸取樂。我之前見到的夏楚雲折磨他侍衛的畫面，是我第一次見，但其實在那之前，就已經聽說過很多手段。

我躲在假山後面，等他們離開。

但是，他們卻並沒有馬上離開。

不久，忽然傳來一陣暢快的呻吟聲，不是那種嬌媚的，而是那種粗爽的，彷彿從石頭裡磨礪出來的聲音。

我偷偷看去，卻看見夏楚雲閉著眼睛，侍衛跪在他的跨前，他揪著侍衛的領帶，另一隻手抱著侍衛的腦袋，一前一後幫他洩慾。

侍衛整張臉都漲紅了一般，額頭上還爆出青筋，似乎是呼吸不暢。

我見到這副畫面，臉頰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這個時候，夏楚雲卻突然動作一頓，睜開眼睛，爆射出兩道精光，看著我這個方向，沉聲喊道：「是誰？」

我整顆心頓時提起來，緊張得無以復加。

他的侍衛非常熟稔地幫他整理好了褲襠，站起來，沉默地退到一邊。

我猶豫著要不要走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隻手拉住了我，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夏半尋忽然從我身後出現，從假山後面走出去。

「哥哥。」夏半尋對夏楚雲露出了一個懶洋洋的微笑。

夏半尋？

我全身都還處在心有餘悸之中，剛才在那電光火石之間，如果夏楚雲發現我竟然撞破了他和他侍從之間的事，估計會想辦法殺我滅口吧。

平時的話，看見了也就看見了，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現在正是統治者給夏楚雲擇妻的時候，如果這個時候被人傳出夏楚雲玩弄侍從的消息，有心人估計會將他歪曲成夏楚雲不滿統治者擇妻的消息，這話要是傳到了統治者的耳中，不知道統治者會怎麼想。

還好夏半尋出現了。只是，夏半尋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一瞬間，無數個想法從我腦海中穿堂而過。

這個時候，夏半尋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臉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透著一股輕佻，目光在夏楚雲身上轉了轉，又在夏楚雲他那個英俊的侍從身上轉了轉，兩隻手插在西褲的褲兜裡面，就這麼站著，滿身都洋溢著那種世家公子哥兒才有的風流倜儻。

他說：「哥哥你可真是有這閑情雅緻，洩慾還要找這麼個風景秀麗的地方。」

夏楚雲目光有些陰鷙，不過臉上卻沒有多少緊張。他彎嘴笑了笑，說：「再風景秀麗的地方，不也是被你給撞破了嗎？」

夏半尋目光在夏楚雲侍從的臉上流連了一番，說：「哥哥這個侍從倒是真的長得不錯，難怪在這種地方，哥哥也憋不住，只是聽說哥哥最近總喜歡野戰，弟弟還是提醒哥哥一句，縱慾傷身。」

夏楚雲臉上笑意不減，只是冷冷的，像冬天的太陽。

他說：「你喜歡，哥哥送你啊。」

夏半尋看向那個侍從。侍從低著眼睛，一張英俊的臉上沉默而隱忍，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他冷冷地一笑，說：「還是算了，哥哥玩過的，弟弟可不敢要。」

「咱們倆是兄弟嘛，客氣什麼。」夏楚雲瞟了他侍從一眼，說：「衛琅，以後你就是三公子的人了，可要盡心服侍。」

衛琅立刻單膝跪下來，沉聲道：「奴才叩見三公子。」

夏半尋皺起眉，看向夏楚雲，「哥哥這是什麼意思？弟弟不是已經說過不要了嗎？」

夏楚雲卻說：「既然弟弟都開口誇讚我這個奴才了，哥哥怎麼也要表示一下，左右不過是個奴才，弟弟何必這麼推讓，實在不喜歡，收回去養馬也行，如果實在看著礙眼，殺了便是。」

他口吻隨意，好像討論的只是一條狗。

我目光落到衛琅的身上，他臉色沉默，即使夏楚雲那麼說他，他依然沒有任何情緒的變化，好像一塊石頭，一座雕像。我看著他，心裡面卻覺得一陣悲涼。在這個時代，沒有地位就等於沒有生命的價值，沒有人權。夏楚雲說得沒錯，像衛琅這樣的侍從，殺了一個，還有大量的儲備貨等著上崗。軍區的軍隊里，有一個特別的部門，專門負責替這些貴族們培養忠心耿耿的奴隸，他們長相俊朗，身材高大，從小被教習武術，灌輸忠誠的思想。衛琅就是這種部隊出身，傅昀的父親也是，就連傅昀他也被送進去訓練過一年。

夏半尋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到衛琅身上，出聲問：「你願意跟著我？」

衛琅低頭看著地面，說：「奴才聽憑公子們吩咐。」

夏楚雲朗聲大笑，走上前拍了拍夏半尋的肩膀，說：「弟弟，好好享受哦，他可是我精心訓練出來的一條狗。」

夏半尋皺起眉，不出聲。

夏楚雲揚起嘴角，抬腳走了。

我站在假山後面，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現身了，抑或是還得繼續隱匿在這個地方。

這時，夏半尋忽然對單膝跪在礫石地面的衛琅說：「你自己起來去我府上領份差事去做吧。」

「是。」衛琅低頭應聲。

等衛琅也離開，夏半尋左望望，再右望望，才看向我這個方向，說：「出來吧。」

我走出去，對他吐了吐舌頭。

夏半尋曲起手指在我腦袋上敲了一下，沒好氣地說：「你也真是不怕死，竟然敢偷聽我大哥說話！」

我作出一副吃痛的樣子，癟著嘴說：「痛！」

夏半尋見狀，又立即緩色，伸手替我輕揉他剛才敲擊的那個地方。

我瞪著他，說：「我又不是存心想偷聽，我一個人在這園子里逛得好好的，突然碰到他過來，我又不想跟他說話，就只能藏起來了，誰知道他會說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來。」

夏半尋虎著臉看我，說：「還敢頂嘴！你知不知道，要是剛才你被發現了，我大哥一個小報告打上去，你最差也得遭幾十鞭子。」

我笑嘻嘻地抱住夏半尋的胳膊，說：「我這不是有你在，在敢這麼肆意妄為嘛，有你給我撐腰，怕什麼！」

夏半尋無奈地看著我好半天，才笑起來，他用手指捏了捏我的鼻子，說：「要是以後我大哥繼位了，我沒這個能耐保護你了，你怎麼辦？」

我眼珠子一轉，說：「那我到時候再低調做人好了。」

「你啊！」夏半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戳了戳我的腦門。

我和夏半尋一起回到主宴台，卻見原本井然有序、歡聲笑語的地方，這時竟然一片慌亂。

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與夏半尋面面相覷，夏半尋抓住一個在這邊服侍的侍女，問：「發生了什麼事？」

侍女有些緊張地說：「琳琅夫人剛才在……在飲用了原夫人帶來的點心後，中毒暈倒了，醫生剛剛將夫人接走。」

中毒？

我震驚地往人群中央看去，原夫人臉色慘白地癱在自己的座位上，六神無主。

原夫人作為秘書處承胤大人的夫人，原本身邊從來不缺人示好意，這會兒卻人人避之不及，生怕跟琳琅夫人中毒這件事牽扯上關係一般。

夏沫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原夫人。

我皺起眉，目光從旁邊一眾女眷身上掃過去。

這時，府邸的侍衛已經將這個地方層層圍住，以防給琳琅夫人下毒的人逃跑。

但顯然，場上眾多人已經把原夫人當做下毒之人。

然而，我深知原夫人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一定是有人陷害。只是，為什麼要陷害原夫人呢？

我疑惑地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