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返魂之香(拾貴)
小說: 蘇厭嬰 作者:宁录 字數:3149 更新時間:2019-04-25 16:07:45
馬車在一座大宅子前慢慢停下。
硃紅色的大門高高聳立,色彩熱烈卻不近人情。宅院深遠,高樓聳立,層台聳翠出重霄,飛閣流丹臨無地。
一手掀開車簾,錦衣男子隨即下車,身後侍從浩浩蕩蕩隨了一隊,錦衣男子走了幾步,突然停下。
「他臟死了,把他帶去洗幹凈,看著點,別讓他死了。」
「是,尊上。」
一抬頭,身影早已走遠。
房內,暗香縈繞。
幾個紅衣打扮的侍女恭敬站在床邊,垂眉低眼,不吭一聲。
床上薄被下躺著一個黑髮的少年,一雙眼緊緊地閉著,夢中似乎也不安生。
有大膽的侍女悄悄抬頭看了少年一眼,但見少年所露出的肌膚盡數通紅,似乎燒得越發嚴重了,可沒有那個男人的命令,誰也不敢有甚舉動。
突然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眾侍女一驚,才看見衣袍飄起的一角便慌忙跪下。
「參見尊上。」
男子走過她們,徑直朝床邊走去,但見男子身上的衣裳已然換了一身,早已不是先前沾了泥濘的錦衣。
「誰點的香?」
似乎是嗅到了房內的氣味,男子突然頓下腳步問道。
「是……是房內本來便有的,這屋許久無人,祛……祛濕氣用的。」
「熄了。」
「是。」
男子走到床邊坐下,直勾勾地盯著床上的少年,眸色深沉。
侍女俯身跪地許久,等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都沒聽到動靜,有人悄悄抬起眼來。
一開始還看不清,只隱約見尊主一直在打量著床上少年,瞧了許久,侍女才發現,尊主的手一直在少年脖頸處來回撫弄。
突然傳來一聲被褥翻動的聲音,其餘兩位侍女也忍不住悄悄抬眼,一抬頭,她們便看見了令人驚異的一幕。
她們看見,尊上竟然在……脫那位少年的衣服,外衣、裡衣、褻褲,最終脫得一件不剩。
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少年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胸口紋路密布的地方似乎也因此而隱隱作痛,少年迷濛間抬手按住胸口,男人卻徑直撥開他的手,用指尖點上那猙獰蔓延處,細細撫摸。
指尖慢慢滑上,最終滑到脖子處,突然,以手撫摩過的頸上突然湧出了鮮血,吧嗒吧嗒不間斷地滴了下來,侍女們突然瞪大雙眼,顫抖著把頭伏低。
就在頭低下前一瞬,她們分明看到尊上伸舌舔了一下手上的鮮血,眼裡是意味不明的笑意。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充斥鼻腔,有人抑不住心中驚懼,喉間發出細碎的哽咽。
房間里死一般的寧靜,滴答的聲響更像是打在繃緊的神經上,哽咽聲慢慢變成哭聲,一個侍女已經渾身抖成了篩子,嚶嚀一聲,她暈了過去。
男子卻像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似的,他目光漸漸變得狂熱而興奮,他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染血的手指在少年身上摸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要摸清他每一根肋骨的位置,又似乎是要探索他每一處內髒的活動。摸到最後,手指已經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慄,他卻依然在細細在少年孱弱纖細的身體上摩挲,似乎一心要驗證到什麼東西似的。
倏然間,男人臉上綻開了一個笑容。
「居然是這樣,居然是這樣……」
男子自言自語著,突然又發出一陣大笑:「居然是這樣哈哈哈哈……」
笑罷,他漸漸冷靜下來,只是眼裡難掩喜色,他低下身子,在少年仍在滲血的脖子邊輕輕嗅著,又重重吮了一口,果然……
「想不到啊,原來你對他,這麼重要。」男人在拾貴耳邊輕笑著,笑得眯起了眼。
言罷又直起身來,上揚的眼裡滿是得意與欣喜,不知何時,這欣喜慢慢轉成一種恨,一種燒人心肺的恨,眼角的那顆淚痣,分明是幹涸的血珠。
男人緩緩開口,話語中卻儘是咬牙切齒的恨意。
「我符銘曾經發誓,蘇卿無欠我們符家的,我要一分,一分地討回來,現在,上天誠不負我……」
言至此處,眼裡突然又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情緒,「我以為……你無情無義,無愛無恨,想不到,你也有軟肋……」
似乎此時男人才注意到腳下跪伏的侍女,他像看不到那個驚懼得昏厥過去的人一樣,只問著還跪著的人道:「你們可聞見,什麼氣味沒有?」
侍女哆哆嗦嗦地跪著,聲音顫了許久才回:「奴……奴婢不知。」
「哦?」男人提升了音調,但聽不出喜怒。
「尊……尊上,是是血腥味……」
「只有血腥味?」男人走到侍女面前,用沾著鮮血的手捏起她的下巴,「你再聞聞,只有血腥味?」
「尊上,」侍女突然掙脫他重重磕了個頭,哭道:「奴婢……奴婢……」
「算了,」男人瞥了她一眼,扭臉向外,「你們過來。」
百米外靜候的數十名侍衛聽到傳喚立馬現身。
「尊上。」
男人起身,臉上又漾起了平日淺淺的笑道:「這個房間……似乎太過陰冷了吧,西苑那處光線挺好,收拾一下,讓他住進去吧。」
眾人臉上突現怪異之色:「尊上……那屋子,可是……」
「讓她搬,不肯搬就滾,不肯滾就殺,這很難嗎?」
男人依舊是那平靜模樣,說出的話卻讓人發寒。那可是他平日最寵愛的一位……
「是……」
「你似乎有些疑惑?」
領頭說話的那位正是先前給男人撐傘的那人,聽了男人的問話,沉吟片刻後,點頭:「是的,屬下愚鈍,不知為何……」
「為何?」男人沉吟,然後反問道:「你可記得,多年前我們的眼線彙報蘇卿無一人偷偷入了迷霧林,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查不出蘇卿無的目的……」
「屬下自然記得,那迷霧林遍布毒蟲毒草,危險重重,連裡頭的蚊蠅都頗具威脅,我們派去跟蹤的人統統都沒能抵擋住,非死即傷,屬下實在不知蘇卿無意欲何為,何事值得他如此冒險,莫不是,林中有什麼寶藏?」
男人冷笑一聲,「呵,寶藏倒沒有,不過,龍涎木卻是極多……」
「這……」
男人突然話頭一轉,「你可聞見,屋子裡有什麼氣味沒有?」
那人輕嗅鼻子,皺眉道:「血腥味……」不等男人說話,他突然又驚道:「返魂香!」
男人勾唇一笑,「不錯,是返魂香。」
男人又道:「返魂香,雖不能生死人、肉白骨,卻是幾近能召魂返陽的靈丹妙藥,它的製作方法雖並非絕密,但用材極其珍貴,製作過程又極其複雜,稍有不慎又前功盡棄,且所需藥材又多生於毒物聚集之地,常人無法得到。我們半分堂這麼些年也僅有心力製作十幾份份以作救命之需……」
侍衛看了看尊上手中的血,突然驚異道:「莫非,返魂香的氣味是從……」
「沒錯,」男人眸光一閃,「這氣味是從他血中散發出來的……你說,一個人要吸入多少的返魂香,才能讓血液中都浸透了這香味……」
說著,男人突然話頭一轉:「你說,常護法的功力,較之你如何?」
說話的侍衛沒想到尊主會突然問這個,卻老實答道:「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若是讓你用力踹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那少年又會如何?」
「若是踹在腹部,則肝膽俱裂,若是踹在筋骨,重則殘疾終身,輕則卧床百日。」侍衛老實回答。
「哦?」男人眯起眼睛,「可是,我怎麼覺得,他估計三天後就能跑能跳了呢?」
侍衛意識到尊主說的是誰,心頭一跳。
「我方才細細檢查了他的筋骨,發現他受過極重的內傷,恐怕有十年之久,傷及肺腑、肝臟……」男人沉吟一下,「照理說他十幾年前就該死了,可他不但活得好好的,身體的耐受力與恢復力竟還比常人強了數倍……」
「這十幾年來,想必有人在他身上費盡了心血,不知用了多少極其珍貴的草藥才讓他活到了現在,包括數量驚人的返魂香,才保住了他的命,還把他那五勞七傷破破爛爛的身子調節得較常人更勝一籌……」
「尊上的意思是,蘇卿無……費勁心力去救他……可是,若是這樣,蘇卿無為何要給他下『蝕心』毒呢?這毒如此糟蹋人,他若真在乎他,又怎會……」
「真真假假,誰說得清,」男人冷笑道:「也許蘇卿無要的就是這樣的猜疑呢。」
「好在尊主聰慧過人,竟然識破了蘇卿無的障眼法,尊主英明。」
男人眼裡滿是得意之色,他轉身走到床邊,目光深沉地盯著拾貴。
房內的眾人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可怕的寒意。
許久,他們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
「蘇卿無這麼在意他,你說,等我哪天把他殺了,把他的心挖出來做成菜請蘇卿無吃的時候,蘇卿無,他會是什麼表情呢?」
男人轉身,眼中難掩興奮之色,「你說,若是我說服了他,讓他效力於我,一心跟蘇卿無作對,當他親手把刀捅進蘇卿無的肚子,蘇卿無,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又或者說,如果他知道,他十幾年來疼著愛著的拾貴,現在淪為低賤的孌童,任人玩弄踐踏,他又會是什麼表情呢?」
「我越想,越覺得有趣,你覺得呢?哈哈哈哈……」
看著他的笑容,眾人只覺得脊背發涼。幸好,我不是他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