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2
小說: Apologize【道歉太遲了】 作者:济慈 字數:3165 更新時間:2019-04-26 08:14:17
男人坐在椅子上,膝蓋上放了本厚厚的書;羅娜翹著二郎腿躺在病床上,左手蘋果右手小刀,削完皮順手遞了個蘋果給他。
不藉助任何工具,復健遠比傅承禹想的要困難。這半年他過得並不容易,不聽大腦指揮的身體真是糟糕透了。慶幸的是肌肉記憶能力沒有退化,情況開始逐漸好轉,如今過著散步看書澆花之類的老年人活動,羅娜還是一如既往地嘲笑他的生活品味。
要是讓粉絲知道巨星澤克西斯的生活態度如此隨便,大概會找一摞蔬菜種子讓他下地種菜吧?
墨爾本的療養院是出了名的信息封閉體,絕不會把患者的任何狀況透露給媒體,這使得羅娜有事沒事就往他這跑,有時還帶著娜塔莉亞——那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小女孩認了他做教父。
母女二人常常丟下那位銀行長先生,以至於銀行長先生不得不三番五次跑到療養院親自把家裡一大一小拎回去。每次娜塔莉亞總會不停地在父親的懷裡撲騰,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傅承禹,希望能和這位漂亮的叔叔多待一會兒。
「快三點了,你確定小娜特找得到回家的路?」傅承禹抬了抬鼻樑上的鏡框,瞟了女人一眼,「或者只是你忘記德萊特今天出差了?」
羅娜刷著Facebook在床上打了個滾,嘴裡還叼著根棒棒糖。她含糊道:「娜特當然找得到回家的路,但這半年來她放學從不回家……你不知道嗎?她每天睡覺前想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明天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去見萊傑叔叔。」
金色的眼鏡鏈垂在耳旁,病床邊的男人撐著額頭,他輕聲笑道:「那一定是你給她灌輸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雖然知道你從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午後的陽光灑進房間,稀薄的光暈打在金屬鏈子上,折射出耀眼的色澤,這個亞洲男人嘴角上揚,笑得如沐春風,美好得像幅名畫。
羅娜撇了撇嘴,這個人的嘴上功夫還是一點都沒有退步,這簡直太糟糕了!
「娜特要學著獨立——雖然目前這個獨立是字面上的,但作為她的教父,澤克西斯你不該負點責任麼?」
傅承禹挑了挑眉,略帶疑惑地問:「我該負什麼責任?」
「這你就不懂了,」羅娜滿意地點點頭,傅承禹果然對這方面一竅不通,「像比如說幫我帶幾天娜特,接送她上下學,照顧她飲食起居之類的……畢竟我和德萊特也需要雙人世界不是嗎?」
「雇個保姆難道不更省事嗎?」傅承禹回到。
羅娜白了他一眼,鄙夷地說道:「保姆誰請不起?」
「哦……」
「但這世上有誰敢請澤克西斯做保姆的?」
「……這句話才是重點對吧。」
「我不管,」羅娜雙手抱胸,挺直腰板,用睥睨眾生的眼神盯著傅承禹,「後天我要和德萊特去華夏旅遊,娜特就拜託你了——不許拒絕!你還欠我十七萬醫療費!」
傅承禹一看這女人神氣得不行,多年來的習慣使他下意識猛地拍上書反駁,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半晌苦笑著擺手:「是是是,我現在身負巨債,全聽女王大人差遣。女王大人說什麼我做什麼。」
羅娜的眼神黯了黯,她清楚那瞬間男人在想什麼——三年前的澤克西斯,是她一生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羅娜仍裝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裝模作樣地扭了扭脖子,見男人不再說什麼,終於軟下性子問他:「嘿,親愛的,娜特會很乖的,你還不清楚她嗎?給根棒棒糖就好了,你一直不想去華夏,所以這次我讓娜特留下來陪你……那個小傢伙可是開心的一晚上沒睡呢!」
傅承禹重新躺回椅背,兩條大長腿優哉游哉地擺來擺去,他眯起眼睛,輕柔地說道:「親愛的羅娜,我有說不願意嗎?」
「哈哈,」羅娜重重鎚了男人一下,笑得沒心沒肺,「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怎麼說我們都認——」「媽媽——!傅叔叔——!」
扎著公主辮的小女孩背著書包興沖沖地推開病房的門,白種人特有的膚色和那雙湛藍如海的大眼睛可愛得讓人挪不開視線。
娜塔莉亞嘴角彎彎眼角也彎彎,跑進病房第一件事不是找媽媽而是手腳並用爬到傅承禹腿上,擠掉了那本書的位置,然後一屁股坐在他腿上。
傅承禹哭笑不得地抱著小娜特,替她把書包解下來。羅娜十分不爽地盤腿坐在床上,臉色陰沉地盯著小娜特。
「娜塔莉亞,你給我過來!看見萊傑叔叔連媽媽都不要——」「媽媽你又偷吃我的棒棒糖!」
小娜特義憤填膺地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指著羅娜,嘟起粉嫩的小嘴說教:「你明明跟我說你不會偷吃我的零食了!昨天我檢查抽屜的時候又少了一包巧克力!哼,不講信用的大人。」
小娜特說的義正言辭,加上後面傅承禹那張使勁憋笑的臉,羅娜不情願地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舉起雙手示意投降:「OK,I promise again.」
娜特恨不得整個人長在傅承禹腿上,時不時抱著帥叔叔的脖子蹭啊親啊的。
羅娜幾次調戲傅承禹不成,女兒也不搭理她,只好悶頭玩遊戲。
傅承禹捏著娜特肉嘟嘟的小臉,笑得很開心。
「對了」傅承禹躲過小色狼的親吻側過臉對羅娜說,「消息傳出去了麼?」
「啊?」霸佔了某病人的床位並且恬不知恥地在上面翻滾跳躍趴著玩遊戲的某位夫人迷茫地回頭,「……什麼消息?你醒了的消息?」
頓了頓,羅娜撓了撓頭髮坐起身子,正襟危坐道:「還沒有。這段時間圈子裡比較亂,好幾位好萊塢老牌大咖接連被曝出黑料……弗恩·尼古拉斯為了躲開記者的追問甚至推掉了一部電影,范·安東尼婭被迫停止了所有工作,連卡洛斯·悉尼都被扒出來早年幹的那些混賬事。這個時候曝光你,那些記者和媒體一定會調轉方向,朝你炮轟的。」
小娜特看見帥叔叔在跟自己媽媽聊天,心裡有點不爽。她輕輕扯了一下傅承禹的頭髮,小短腿踉踉蹌蹌地站在男人的腿上,緊緊地抱住男人的腦袋,整個人背對著羅娜喊道:「媽媽你已經有爸爸了,不要跟我搶傅叔叔!」
「……」
傅承禹哭笑不得地把小娜特重新放回腿上,溫言細語安撫了好久才安靜下來。
「所以,你打算這時候向大眾公布?」羅娜無奈地看了眼娜塔莉亞,果然是親生的,有了帥哥忘了媽,跟她小時候一模一樣。
傅承禹搖了搖頭,語氣不急不緩:「再過一陣看看,發布會這樣宣告復出的方式……真是太沒有創意了啊。」
羅娜皮笑肉不笑地盯著男人, 十成十的嫌棄:「得了吧,你要是想有創意,可以讓人在你熟睡的時候把你拎去大街上,絕對勁爆。」
傅承禹輕拍著娜特的背,好哄她安靜點。
不公開消息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澤克西斯從未醒來,意味著他已經被娛樂圈遺忘。娛樂圈從不等人,連光陰都慢它一步。澤克西斯確實能名垂青史,但在三年後的娛樂商報中他的影響他的號召力都不及二線明星。
死人是用來懷念過去的,活人才能追求明天的未知和驚喜。
羅娜明白這點,所以她要重新擔起「經紀人」的名號,或許閑暇時還會設計幾個小飾品,利用自己的名氣帶動澤克西斯這個被人們遺忘很久的名字。這都是為傅承禹保駕護航……即使他並不需要。
「說說這三年吧,」羅娜揉了揉額角,她想換個話題聊聊,「有夢見什麼事嗎?或者聽到我的聲音——哪怕一點點。」
處理這方面的事情總需要考慮得嚴絲合縫,尤其是澤克西斯——這位名滿全球的巨星。她已經當了三年的家庭主婦了,也無所事事了三年。重新找回這種感覺相當於讓一個退休了十多年的老特工又拿起槍來執行絕對機密的任務,那時候老特工的肌肉不如以前發達了,身手也慢了很多,端著槍都瞄不準目標,記性也不如以前好了——這無異於折磨自己。
「沒什麼事好說的,」傅承禹笑笑,「不過是做了個夢,夢裡我從樓頂摔下來,然後我就醒了。」
傅承禹說的不在意,但手掌那瞬間不自然的停頓出賣了他。
羅娜裝作什麼也沒看見,驚訝地問道:「天哪!是什麼人把你推下去的!」
趴在他肩膀上的娜塔莉亞已經睡著了,淺淺的呼吸聽得很清楚。傅承禹聳聳肩:「沒有人,我自己跳下去的。」
羅娜一臉不敢置信:「我的上帝,這應該算是個噩夢了吧?」
「大概吧,」傅承禹揚起下巴沉思了一會兒,眼睛裡有點迷茫,「不管怎麼樣,這都已經過去了。」
他做的夢,這場夢裡有個叫蕭然的少年,前二十年和後三年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這場夢中他活得卑微,低到塵埃;這場夢的最後他死了,於是夢也就結束了。
從此世上再沒有一個叫蕭然的少年,他身上的傷痕遍體無跡可尋,他的骨灰不知灑向何處,他的屍骨是否曝屍荒野。沒人能清晰的記起他的生平往事,像人生中最不起眼的野草,死了便死了,剩下的灰燼隨風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