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敲門聲把我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看了眼床頭的鬧鐘，已經到了診所開門的時間。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變成一道光柱照在我的臉上，我想現在的自己一定看起來憔悴得跟鬼似的。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房門邊，聲音嘶啞，「是誰？」

「傅醫生？你在裡面嗎？我是小葉！」

聽出是小葉的聲音，趕緊打開門，眼前出現小葉焦灼的臉。

小葉看到我沒了魂魄的樣子，嚇了一跳，「傅醫生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生病了嗎？我敲了半天門你也不應，門也是反鎖的，嚇得我差點叫小周上來撞門了。」

我搖搖頭，表示沒事。

「下面來了很多……警察，我招呼他們在診所里等著……」

「他們來了？我這就下去。」

小葉提醒我現在的樣子亂糟糟的，還是打理一下好，我才不管那麼多，拖著困重的身體便快步下了樓去。

廖局長看見我，趕緊起身相迎，「對不住啊傅醫生，昨晚上那小兔崽子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我在這裡先跟你道歉。」

廖局長回頭狠狠瞪了那個傻了吧唧的警務員，王小汪悻悻地垂下頭。

廖局長繼續說，「他新來的，不懂事，你莫見怪。」

我擺擺手，招呼他坐下，吩咐小周給同行來的幾位警官沏茶。

「廖局長，我既不是商人，更不是官僚，你不用特別優待我。我就是個平頭老百姓，但是老百姓遇到危險，遭到傷害，您也不能坐視不管哪。」

雖然我知道這事歸咎於王小汪，但手底下的人什麼樣的辦事態度，還不全看上頭的臉色和意思，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長寧街誰不知道這個廖局長，絕不是什麼善茬。但他這個人好面子，天天自詡清廉，幹了齷齪事還想要個好名聲，表面上清風明月，私下裡暗通款曲，什麼官商勾結，結黨隱私的事兒沒幹過。

廖局長的臉有一瞬不滿，但還是很好的掩飾住，笑說，「那是自然。事件經過我都已經了解了，除了文件上您寫的那些，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沒有。」

「您這額頭上的傷……」

「哦，這個是我前些天不小心弄的。」

「那，昨天救你的那位，祁先生，能聯繫到他嗎，我們需要他的口述做筆錄。」

那個人肯定怕麻煩，這下再讓他進警局，非得後悔當初救了我不可。

「該說的我都說了，他的口述恐怕沒什麼必要。」我轉念想到一件事，「對了，你們只要查一下長寧街的監控錄像，不就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嗎！」

王小汪露出一副別以為警察是吃幹飯的表情，「長寧街昨晚路燈故障的同時，監控設備也壞了，什麼也沒拍到。」

廖局長補充，「看來這是一起蓄謀已久的犯罪，不像是單純搶劫那麼簡單，他是沖你，傅醫生的命來的。」

我白眼快要翻到天靈蓋，這話還用你陳述檢討，誰都能看出來那人要殺我。

「不管怎麼樣，你們得把嫌疑人找到，犯人一日不落網，我還不得成天戰戰兢兢疑神疑鬼的。」

「是是是，我們警方一定全力緝拿罪犯，您不用擔心。那您還記得罪犯的樣子嗎？」

「記得。」

「那你抽空來一趟警局，做一下肖像還原，這對案情的進展很有幫助。」

「好，我處理好診所的事，下午便去。」

廖局長起身告辭，臨行前附在我耳邊說，「我還是幫傅醫生通知了一下時老闆，這種大事，還得有人幫襯著好，不然您一個人怎麼撐得住。」

我皮笑肉不笑地說，「勞您費心，這事就拜託局長您了。」

廖局長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整了整警服，理了理一頭油發，出了診所。

王小汪跟在一行人後面，走到我面前卻停下，看起來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樣子。

「有什麼屁趕緊放。」

王小汪瞪我也不是，罵我也不是，氣的跟紅臉關公似的。

「我就是覺得邪乎，昨天晚上你走了之後，我檢查了一下我的配槍，發現少了一發子彈，這根本不可能，我一天到晚待在警局裡，連槍都沒拔出來過，更別提開槍了！我就後怕我當時是不是睡糊塗了，朝你開了槍，可是你什麼事兒也沒啊，這太邪門了！」

「王小汪同志，您來錯兒地方了。」

「什麼？」

「我這裡只是個小診所，治不了你這樣的精神病。」

「你！」

「不送。」

王小汪自個兒把向我伸出的食指掰回去，咬了咬牙，揚長而去。

我站在診所門口，看著王小汪虎背熊腰的樣子，笑了笑，覺得這人倒挺有趣。

小周小葉吳媽從裡面出來，一下把我圍住，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吳媽抱住我，「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是得罪了哪路人，竟然對你起歹意？！」

我拍了拍吳媽，說，「幸好幸好，小命還在，就是嚇得半死。」

小葉接話道，「換做我，絕對嚇出個好歹來。快跟我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周附和，「是啊是啊，一點兒細節都不能落下，說不定能有什麼蛛絲馬跡可尋呢！」

我只好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起承轉合，抑揚頓挫，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他們三人俱是愣住，獃獃地看著我。

「我的天哪，我再也不敢晚上一個人回去了！」小葉率先打破這詭異的氣氛。

小周說：「你一沒錢二沒色，安全得很。」

小葉怒打一下小周，「傅醫生也算不上有錢人哪，再說他是男的，更不用說劫色了！」

吳媽擰著我的小肥臉說，「咱們傅老闆長得這麼可人，難免男人也會起色心。」

我推開吳媽的魔爪，笑說，「為老不尊。」

吳媽笑說，「我可年輕著呢。你別怕，有我們呢，天網恢恢，我就不信那歹徒抓不到。」

小周小葉也朝我用力點頭。

我的心裡暖暖的，從昨夜到今早的疲憊一掃而光。

其實他們也會擔心害怕，畢竟這是性命攸關的事，但他們沒有選擇自保而遠離我，而是握著我的手和我一起戰鬥。

一個人經歷艱難險阻，總會覺得辛苦無助，但如果有朋友在你身邊，即使不說一句話，沒有任何幫助，你也會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於是堅強得可以挺過一切狂風豪雨。

小葉關心的重點終於問出口，「不過話說，昨晚救你一命的神秘帥哥，到底是誰啊，你留聯繫方式了嗎？」

小周瞥了她一眼，「你想幹嘛？」

小葉說：「認識一下英雄，順便結交一下帥哥，不行嗎？」

小周一派正經地說：「這兩者的結合，就在你的面前。」

小葉一秒變盲人，「誰？誰在說話？」

小周自己找了台階下，順帶損了小葉一把，「所以說啊，看不見我的好的人，都是瞎子。」

小葉又朝小周肚子上狠狠來了一拳，小周吃痛哀嚎。

吳媽和我看著兩個冤家，都笑著搖頭。

想到昨晚的約定，我笑眯眯地對小葉說：「估計過些時候，你就能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