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兒？鞦韆架？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出了診所。

我回頭看著三人，小葉忙說：「不是我坐壞的。」

誰坐壞了不是關鍵，重點是他沒來由說這句話我有點蒙了。是擔心我去坐鞦韆的時候摔下來嗎？我呸怎麼可能！要麼，是他坐壞了告知我一聲？我呸更不可能！他這麼一個人跟天線寶寶似的去盪鞦韆我打死也不會信的。又或許，「鞦韆架壞了」就相當於「我去上班了啊」，臨別打一聲招呼而已，只是他彆扭著不善言辭罷了。我呸你當他是心口不一端著架子但內心無比纖細的小說男豬腳嘛！

我想，他只是想表現出只跟我熟一點，只願意多跟我說一句無緊要的話，其他人都別來煩他。畢竟在飯桌上，我能感受到他對於小葉等人的熱情招呼的不耐煩。

這種解釋，非常合理，合理地讓我有點沾沾自喜。

吳媽邊收拾碗筷邊問我：「這個祁先生……是什麼來歷？」

「人民醫院的主治醫師，上回去醫院，有過一面之緣。」

「這緣分，也來的太蹊蹺了。」

「吳媽你……覺得他有問題？」

「不是不是，我就覺得太巧了而已，救了你的命，又住進了你的房子……」

小葉打斷吳媽，問我，「傅醫生你給的什麼價，租房。」

「加伙食費，一共2500塊。」

小葉等人驚訝，「Excuse me？！老闆你是不是傻？你也太不懂行情了！兩千五租這樣的房子也太便宜了，在我們這片兒隨便租個地下室也不止這個價兒！」

我不滿道，「哪兒能這麼見錢眼開，他救了我一命，我免費給他住都行，反正房子擱那兒空著也是空著。」

其實此刻，我的肉疼的不要不要的，我是不懂行情就對了！怎麼能對一個年薪十幾萬的人報這麼低的價！祁跡你個殺千刀的，自己心裡肯定跟明鏡似的，看著我傻了吧唧地把房子租給他還以為自己賺了個底朝天，心裡偷著樂還一臉不情願地搬進來！

人心叵測啊！

小葉對吳媽說：「這邏輯就通啦，救了人傅醫生的命，恰好自己找房子，這麼便宜不要白不要，是個人都會算這筆帳。」

吳媽點點頭，「不過這段日子不平靜，傅醫生你還是小心為好，這個祁先生模樣長得標緻，可就是看著陰鬱得很，我一個老媽子看著他就跟看見我祖宗似的，屁都不敢放一個。」

我們都被吳媽逗樂，吳媽卻是一臉正經，說的一絲不苟的。

吳媽想起來什麼，停下手中的事兒，問道：「七寶兒和路哥兒，都沒來找你嗎？」

我一下高興不起來了，嘆氣道：「誰知道他們在忙什麼。」

半晚上，下了陣雨天便放晴了，一地落櫻污糟糟的爛在地上。

長寧街頭的牌坊那邊傳來敲鑼打鼓熱熱鬧鬧的聲音，小周提著拖把出門看看怎麼回事，沒一會兒便跑回來沖我叫。

「傅醫生傅醫生！」

「有人結婚還是有人辦喪事？」

「都不是！是……是……哎呀您自個兒出去看吧。」

我保證我平生第一次見這麼大場面，著實閃瞎了我的卡姿蘭大眼睛。

一排黑色轎車從街頭緩緩駛來，車身周圍有四個保鏢護駕似的跟隨車子移動，眼神冷寂宛如訓練有素的殺手。

車子後面跟著一行隊伍，紅旗招展，喜氣洋洋，吹嗩吶的腮幫滿鼓，敲銅鑼的震耳欲聾，打大鼓的節奏澎湃，整個樂隊西裝革履，卻搖頭晃腦，簡直奏出了天底下最令人肝顫兒的喜樂。

樂隊後面，幾個壯漢高舉著一看就是上乘木質和度漆的牌匾，匾額上書「濟世堂」三個燙金大字，另有兩廝托著木雕朱紅對聯，磨底金邊，寫著：但願世間人無病，何妨架上藥生塵。

我拉住小周：「你覺得……他們是來我們這兒的嗎？」

小周道：「除了我們這家醫館，哪還有別家地兒可以送這種匾聯的？」

「難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鑼鼓喧天的隊伍朝著我們過來，小葉和吳媽也跑了出來，目瞪口呆的。

為首的轎車率先停下，樂隊戛然而止，車門旁的保鏢高低四周迅速掃描了個遍，確認安全後才打開了車門。

過路人離得遠遠的，但就是挪不動腳，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有這樣的排場。

鋥亮的女士黑色長筒皮靴踏出車門，踩上落蕊。保鏢護住女士的額頭上方，那女士才千呼萬喚始出來。

皮靴上面是隱著大腿肉的黑色網襪，再往上是只裹著臀的超短花紋百褶裙，再往上，熒光綠的針織衫外面披著一件黑色皮衣，皮衣外面，還搭著一圈兒毛絨絨的皮草！短髮是新燙的小波浪，紅黃相間油膩膩的，臉上的脂粉可以刮掉一層拿來砌牆灰，綠色的眼影，烈焰的紅唇，所有時下新潮的玩意兒都在她臉上走了個遍。

小葉驚嘆的家鄉話都出來了：「辣死了俺娘的眼睛子。」

我趕緊示意小葉閉嘴，這人不知什麼來頭，可不好得罪。

那女士揮了揮手，保鏢沒跟上，只她一個朝我走過來。

「傅醫生，怎麼這副表情，不認識我啦？」

那女人咯咯咯笑起來，笑聲跟個鈴鐺似的。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

她塗著火紅寇丹的指甲輕佻地戳了一下我，含著幾分嗔怪和俏皮說：「真是貴人多忘事……」

我強烈抑制著自己的嘔吐反射，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發現她胸前用別針別著一縷白線，莫不是……

「馮……馮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