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搡之際
小說: 謀傾天下,郡主追夫記 作者:呈汐 字數:3013 更新時間:2017-01-09 00:33:13
「公子,教書的時辰到了。」家丁站在前廊對著顧呈胤的背影鞠躬行禮。
他躊躇不定良久,最後還是選擇開口。
「知道了。」顧呈胤的視線從鵝毛大雪中慢慢收回,邁開腳步向專門僻出來教書的院落走去。
家丁看著那一襲雪色狐裘兜帽披風的身影幾乎與飛揚的雪融為一體後,抬手抹了把額前的汗。
厚重的門簾隔絕了外面的寒氣,顧呈胤進入暖烘烘的屋子後便把兜帽披風解下,露出了一張劍眉星目的臉,雖不是貌比潘安,卻也是朗目皓齒,器宇軒昂。
顧呈胤剛在案桌前坐下,學生們便齊齊起立,作揖道:「顧先生好。」
「昨日我們已經把《孟子》的最後一篇學完,今日我來給你們說說《孟子外書》。」顧呈胤道。
「除《孟子》七篇之外,另有《外書》四篇。性善辨文說孝經為政,其文不能弘深,不與內篇相似,似非《孟子》本真,後世依放而托之者也……」
樊音火急火燎地回來時已經是入夜時分,而用過晚膳的顧呈胤正悠悠然的坐在四面透風的亭子中賞雪。
「少爺。」樊音跑到亭中,恨不得把手伸進炭火之中好好取取暖,「羚羊角已經買到了,大夫也說是上品呢。」
之前買到手的羚羊角都是些質老的下品,這次買到了上品,也不枉費他連著趕了兩天的路。
顧呈胤微微頷首,執了枚黑玉棋子落在天元處。
「少爺又何必眼巴巴地去找那羚羊角,對於薛先生來說不是一句話的功夫。」樊音做為伺候了顧呈胤那麼久的人,膽子自然也比府里其他的家丁大一些,面對顧呈胤也隨意些。
「他是他,我是我。」顧呈胤另一隻手又執著白玉棋子落在黑子旁邊。
亭子的周圍種滿了梅花,樊音手暖和了些便跑到梅樹下捧了一掬雪放進水壺裡,然後把它架在碳火盆上。
顧呈胤兩眼雖一直注視著棋盤,但樊音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他問道:「你這是作甚?」
「這是中間的雪。」樊音自然知道顧呈胤嫌落在地上的雪夾雜了泥土和枯枝敗葉不幹凈,特地捧不是面上也不沾泥土的雪。
樊音一面往盆里添碳,一面道:「這梅樹下的雪水自然沒有前兩年大小姐在梅花上收集的雪水那麼甘甜。」
「這雪水自然比不上秋日裡竹葉上的露水來得甘甜。」顧呈胤面不改色的又「啪」的落了一子。
樊音一聽就皺起了眉頭,道:「少爺怎麼又調侃我?上次已經吃了大苦頭了。」
顧呈胤難得揚起嘴角,他從棋盒裡抓了一把溫潤的棋子在手裡把玩。
夏日之時顧呈胤從竹葉上收集露水來泡茶,樊音覺得氣味清幽、入口甘甜便效仿顧呈胤收集露水。
秋日裡樊音起得早便把竹葉上的露水又收集起來泡了茶,無奈顧呈胤因教書沒喝,樊音恐浪費便把那一壺子的茶給喝了。
秋露性涼、竹葉亦是如此,樊音愣是躺在床上幾天下不得床。
說歸說,樊音手裡卻沒有半分停滯,把瓮中的茶葉投到泡茶的杯中。
「不知道大小姐今年還會不會來,有些地方都大雪成災了。」樊音道。
樊音看到顧呈胤指間捏著枚棋子卻遲遲不下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趕忙道:「少爺往年的生辰小姐都會如期而至,想必雪路難行,過兩日就到了。」
顧呈胤沒有回答,霎時間周圍變得極靜,只有寒風呼啦啦地吹過。
樊音抓耳撓腮都不是,好在水燒開了,他低著頭拎過架在碳火盆上的水壺沏茶,然後把茶杯放在顧呈胤的右手邊。
「我想她來,卻不希望她來。」顧呈胤拿起茶杯,說完之後便把茶一飲而盡。
樊音低著頭不說話,大多時候都是樊音在顧呈胤耳邊喋喋不休,很少遇到樊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顧呈胤的時候。
「明日上街置物時順道去西街巷口的點心鋪帶些糕點回來。」顧呈胤把玩著杯盞,低垂著的眼簾看不清神色,他想了想,又道,「明日我與你一同去。」
「大小姐最快也要明日才到呢!這糕點可不比茶葉,放久了就失了味道。」樊音道,「不如大小姐到了我再去點心鋪買?」
「我怕有些人嘴饞難耐。」
「……」樊音低頭倒茶。
第二日清晨,依舊是漫天飛雪。
當樊音盛了熱水送去顧呈胤房間時,顧呈胤已經穿戴完畢正等著樊音送來熱水。
「今日雪大,怕是不宜出門。」樊音把浸了水的帕子擰幹,遞給顧呈胤。
「無妨。」
「可路上濕滑……」
「無礙。」
「……」樊音把洗漱的用具收拾好,退下。
顧呈胤與樊音兩人用過膳後邊一齊出了門,到點心鋪時親自進店挑選糕點。
整個揚州城的人無一不知曉顧呈胤,三年前一主一仆來到揚州,便住進了城內最奢華卻閑置已久的宅子。之後水災沖斷了橋樑更是捐了三千兩銀子修繕。
不久前顧府僻了間院子辦起了私塾,雖不與人交往,但品行作風卻令人敬佩。
以至於顧呈胤進了門,點心鋪掌櫃趕忙上前相迎。
「顧公子前來,有失遠迎。」點心鋪掌櫃滿堆笑臉的連連拱手作揖。
顧呈胤回禮道:「叨擾了。」
「哪裡哪裡,顧公子光臨小店令小店蓬蓽生輝。」掌櫃引顧呈胤到一張桌子旁,請他坐下。
顧呈胤也是嬌生慣養之人,道了聲謝便也就坐下了。
店內夥計趕忙奉上一杯蓋碗茶,掌櫃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顧公子請喝茶。」
顧呈胤左手拿起茶碗托盤,右手抓起蓋子,舉到嘴邊小啜一口,誇讚道:「是好茶。」
「這是雲南的滇紅,顧公子喜歡便帶些回府。」掌櫃說著便找來夥計,吩咐道,「把那罐子滇紅拿來給顧公子。」
夥計應聲便要走,樊音攔住他笑眯眯的對掌櫃道:「掌櫃的心意心領了,我家公子甚少喝紅茶。」
掌櫃還沒答話,就聽顧呈胤道:「店內是否有新出的點心?」
「有有有,小店新來了位糕點師傅手藝也是一絕。」掌櫃練練稱讚道。
顧呈胤看向樊音,樊音立即會意,讓點心鋪掌櫃領著他到後堂挑選糕點。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顧呈胤率先走出去,樊音拎著幾大盒糕點趕忙跟上,掌櫃在門前拱手相送。
樊音剛把手裡的糕點放進路邊自家府邸的馬車,車夫就開口詢問:「公子進西街了,要跟上嗎?」
樊音跳下馬車,朝西街的巷口望去,只看見那玉樹臨風的身影穿梭於人群之中。
「你且在這候著,我去跟著公子。」交代罷,樊音便朝那身影疾走而去。
車夫駕著馬車調了個彎,那西街多的是小商販的吆喝,人來人往也多於別的街道,馬車難行。
「少爺要裁製新衣?」樊音看著顧呈胤的眼神在花花綠綠的布料上流連,不禁問道。
「是給大小姐裁製的嗎?」見顧呈胤不答話,樊音又問。
顧呈胤從攤位上拿起匹粉色的布料,問樊音:「這個如何?」
「小姐甚少穿這樣艷麗的顏色。」甚少嗎?顧呈胤記得幼年時手裡拽著的衣袂永遠是或粉或藍或紫那樣女兒家常穿的顏色。
「不知是哪位小姐如此有福氣能讓顧公子親自挑選布料。」攤位後的小廝搭話道,「顧公子好眼光,這是剛從蘇州運來的蘇緞,裁製新衣正好。」
「有素凈些的料子嗎?」樊音問,一聽就知道是名貴的料子,小姐終年一身素衣白衫,若是要了這顏色,小姐不喜歡就白白浪費了銀子。
顧呈胤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樊音天天心裡敲著算盤,一個子都不願多花。顧呈胤只管做他的教書先生,閑時喝茶下棋看書發獃,私塾賺的銀兩還全拿去修繕城內年久失修的房屋。
「這個如何?」小斯拿出一匹淡紫色的布料問道。
樊音自是拿不定主意的,便與小斯一同望向顧呈胤。
「就這兩個吧。」顧呈胤一錘定音。
樊音望著那一粉一紫的布料無比糾結地付了銀子、報了尺碼。
「過兩天便把兩身衣服送到貴府。」小斯做生意歸做生意,但在收了樊音的銀子之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不知顧公子是給哪位小姐裁製新衣?」
顧呈胤平日里的衣食住行十分講究不說,人亦是滿腹才華儀錶堂堂。
剛來揚州城的那一段時間顧呈胤成了城內待字閨中女子的最佳夫婿對象,可被顧呈胤一句「命里克妻」給打發了。
幾近足不出戶的顧呈胤竟會親自來為女子裁製新衣,可見那女子在顧呈胤心目中地位之高。
從未傳出顧呈胤中意於哪家的小姐,著實令人瞎想。
「你收了銀子只管做衣裳便是。」樊音正色道。
聽到樊音如此嚴厲的聲音,那小斯也不再多問。
在樊音正收起錢袋之時,一個瘦小俊俏的公子在人群中穿梭推搡,剛擠出人群的他直接撲到了顧呈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