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是家中長女，肩上擔著的與父親擔著的皆是他顧家滿門榮辱。顧呈濼與安陽幾瑞、管彤年紀相仿，因此自幼就是玩伴。

安陽幾瑞為先帝四子，安康帝駕崩之時也不過十八歲，年少繼位。繼位後邊納管相之女管彤為妃，安泰三年又納顧呈濼為妃。

那是十二歲的顧呈胤卻是知曉，顧呈濼心中沒有安陽幾瑞，她傾心的一直只有大皇子安陽幾珩一個。

迎顧呈濼入宮那日，天很藍，他拉住已經蓋上紅蓋頭的顧呈濼的手，道：長姐不等珩哥哥回來了嗎？長姐為何要嫁給幾瑞哥哥，他不是已經有管姐姐了嗎？

侍女扶兒捂住他的嘴，連忙道：少爺莫說了，切記今後都莫說這樣的話了，四皇子如今已是皇上了，少爺斷不可直呼皇上名諱，知道了嗎？

他曾經只知道，安陽幾珩要代替自己的父親上戰場殺敵，當他去了之後，便有聖旨來說安陽幾瑞要迎顧呈濼入宮為妃。

安陽幾珩大破敵軍，本是要封為王的他卻以抱病為由，沒再踏進過皇城。

至於蓄意謀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忌憚的，莫不過是功高蓋主，與顧家手中的兵權。

安陽幾瑞對於顧呈濼的痴心，日月可鑒。雖然判決了顧家滿門，但對於顧呈濼，安陽幾瑞動過用皇後之位來彌補的心思。可顧呈濼說，只要保他顧家一脈，保住顧淳，並請求他讓自己離開皇城。

將門無犬子，顧淳本該是個驍勇善戰的武將，卻被父親教導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或許是料到有那麼一天，好讓皇帝沒有後顧之憂吧？

那是一個冬日，行刑後顧呈濼便假死了，火化屍身之時自然也是偷梁換柱。顧淳、顧呈濼還有侍女扶兒三人在長安城外的一處依山傍水之地暫住著，原本想開了春再擇一個好去處改名換姓的定居下來。

門前不遠處便是湍急的河水，雖沒有冰封卻也刺骨。

將近掌燈時分，卻有帶火的箭密密麻麻的朝他們居住的屋子射來，漫天大火卻沒有收勢，反而愈加蔓延。

三人好不容易逃出了屋子，等著他們的卻是十幾個便裝的壯漢。

扶兒攔住他們，讓顧呈濼、顧淳二人先走，但她一女子面對十幾個男人，無非是以卵擊石。

兩人還沒走出幾步，扶兒就已死在一男人的劍下。

顧呈濼讓顧淳先逃，趁著已經黑掉的天色逃走。自己卻被幾個男人圍住，等來的卻不是一刀或者一劍，而是男人撕開她衣服的手。

面對那些逐漸靠近的身體、令人作嘔的邪佞，顧呈濼不知是從哪來的力氣，推開那些圍著自己的人，奮力的向前跑去。

面對那冰如骨刺的河水，顧呈濼縱身向前一躍。

已被人連踹了幾腳的顧淳撕心裂肺的喚道：長姐！

那人舉起手裡的劍，準備解決掉顧淳之時，一支箭直直的射進那人的心口。顧淳只聽見馬匹的嘶鳴聲，與兵器的碰撞聲。

從河中把奄奄一息的顧呈濼救起的是安陽幾珩，從劍下把岌岌可危的顧淳救起的是薛則虞。

在那依舊燒著的房屋的火光下，顧呈濼的身體已經變成了青紫色。

顧呈胤指腹觸碰著在琴身上顧呈濼親手刻的字：伊人不等君戎回。

「淳兒無用，淳兒總是連累長姐。」昔日的話語還在耳畔回蕩。

「淳兒是長姐活著的理由，淳兒怎會無用？」

顧呈胤閉上眼。

自己是顧呈濼活著的理由，自己又怎能因為兒女情長而放棄現在長姐為他所做的一切？就算他能，自己也無法給安陽玠羅一個福祉的家。

他現在，對於朝廷來說，還是罪人、或是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