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玠羅又病了，江雯傳話來說已半天不見蹤影了，顧呈胤是在梅樹下找到她的。

她坐在還未融化完的積雪上，額頭如冰、身體卻滾燙。

閉著眼睛不知是昏是睡。

顧呈胤想要抱起安陽玠羅，但她似乎感覺到顧呈胤在自己身旁，拽著他的袖子，斷斷續續道:「他……沒死……」

「先回屋。」顧呈胤執意抱起她。方才言辭過激，只想著一吐為快，忘記了安陽玠羅的性子。

「家僕、家僕說……他沒有死，依舊在西北。」安陽玠羅繼續低喃。

城中幾位醫術高超的大夫都聚集在了院落里，用了幾個時辰都沒辦法讓安陽玠羅的體溫下降絲毫。

顧呈胤站在坐在圓桌旁，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茶盞，面上卻是往常的神色。

丫鬟們喂藥卻都順著嘴角流下來，喝進去的藥遠遠沒有被浪費掉的多。

顧呈胤吩咐道：「把烈酒拿來。」

樊音也是站在旁邊幹著急，聽顧呈胤這樣一說不由道：「少爺這時候還有閑心喝酒？」

安陽玠羅是在進了西苑之後便是沒了蹤影，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就去那冷冷的樹下坐著吧？這一舉動總該和顧呈胤有些關係。

顧呈胤望過去，樊音立馬閉上嘴跑去拿酒了。

「出去吧。」顧呈胤擺擺手，在房間里伺候的丫鬟全數退出去了。顧呈胤坐在床前，替安陽玠羅換了額頭上的手巾。

「若是要反駁我儘管罵出來便是，怎的這樣折磨自己？」顧呈胤的表情十分輕柔，當真沒有人回答他時，他才覺得有些寂寞。

「若是在怪我也要吃藥，病沒好怎麼去尋人？」

顧呈胤把藥灌倒自己的口中，俯身下去，手捏著安陽玠羅的下顎，把藥渡進她的嘴裡。

藥一滴不落的全數喝完了，唇齒間留著藥的苦味和澀味。

顧呈胤握住安陽玠羅滾燙的手，撫了撫她鬢間的發，又替她掖好被角：「羅兒，對不起。」

樊音手捧著酒罈推門而入時，顧呈胤唇間還掛著笑意，兩個像在嘮著家常話那般。

「少爺，酒拿來了。」樊音還是摸不著頭腦，這酒拿來究竟做什麼。

「換半面盆熱水來。」顧呈胤吩咐道。

樊音讓門外的丫鬟拿來熱水來，狐疑的看著顧呈胤把酒倒進面盆中，又用手試了試冷熱。

直到顧呈胤到門外開口吩咐丫鬟時才明白顧呈胤在做什麼。

「原來少爺是用那酒來給小姐擦身啊，我還以為少爺要喝酒呢。」樊音尷尬的笑著，顧呈胤眉間掩不住疲憊，道：「讓金大夫來。」

「羅小姐喝不進藥，金大夫銀大夫銅大夫都來也無濟於事。」樊音接著又恍然大悟的拍了拍手，道：「少爺那半屋子的醫書也不是白看的。」

「……」顧呈胤他也只懂得一些藥材的作用而已。

樊音想轉身往外走時，轉回來摸不著頭腦的道：「少爺莫不是把羅小姐的藥喝了吧？少爺說話有白芍的氣味。」

「去。」顧呈胤正色道，樊音立馬往外跑去。

顧呈胤提議讓大夫在耳涌處施針放血。

折騰了一宿，安陽玠羅的燒雖未完全退下，但也比昨日好了許多。安陽玠羅輕輕地皺起了眉頭，被子下的手動了動，全身上下無一不酸痛，腦袋昏昏沉沉的，就連耳尖都疼痛不已。

安陽玠羅輕輕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一個靠著床沿的腦袋。安陽玠羅又動了動，那人顯然被驚醒，抬起腦袋道：「醒了？」

「我又怎麼了？」安陽玠羅問道。

「病了。」顧呈胤說得簡潔明了。

安陽玠羅想要坐起來，卻被顧呈胤按住，她雖全身無力，但卻死死抓住顧呈胤的手，道：「顧淳沒有死。」

「我知道。」顧呈胤給她掖好被角。

「我聽到……」安陽玠羅話還未說話，喉嚨一癢，接著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顧呈胤倒了杯水，讓她喝下，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家僕說他沒有死，依舊在西北。」

為何會有安道王的家僕說說顧淳未死？而安道王卻說顧淳已死？

顧呈胤倒是沒有尋根究底，只是扶她躺下，淡然道:「先休息。」

安陽玠羅雖蠻橫無理恃寵而驕，除了對於顧淳一事的執著之外其他的都像極了孩童心性，即便有了口舌之爭，但不過一會兒就會與那人和好。就比如顧呈胤給她餵了碗香菇瘦肉粥後便又以笑容示他了。

「我也沒真生氣，就是聽了你那番話之後有些想不開就到那梅樹下坐著了。」一碗粥下肚，安陽玠羅便忙著解釋。

「如此算是冰釋前嫌了？」顧呈胤無奈的笑著。

「非也。」

聽到安陽玠羅如此說，顧呈胤起身，欲去再盛一碗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