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柳姑娘意下如何？」

「這事兒『表面上』看起來於賤妾有百利而無一害。」

王元姬仍舊保持住端莊的而意味深長的微笑，凝視著柳絮輕。她知道以柳絮輕的智慧，絕不會輕易答應，但是——

也不會不答應。

「好。」

柳絮輕當真決定一件事情，只需要須臾一瞬罷了。

王元姬再次為眼前這個女人而感到驚訝。若是這女人單純是看到了這件事其中的好處而沒有深思的蠢貨就罷了。這女人明明是看出了其間的厲害，卻又竟可以如此迅速的做下決定，讓人咋舌。

王元姬的反應讓柳絮輕輕輕笑了起來，只聽她娓娓說道：「不論如何，做一個大府侍女，都要比做一個朝不保夕的倡伶來得好。」

沒有哪一個女子會心甘情願做倡伶的。與其天方夜譚的整日想著不知從哪冒出一個翩翩佳公子，能夠不顧世俗眼光與自己海誓山盟至死不渝這種白日夢，倒不如借了今日之機會脫離苦海。

柳絮輕不是那種愛發痴的女人，她對骨感的現實，了解得非常清楚。

「只是——」

柳絮輕話鋒一轉，深邃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銳利的神光，轉瞬即逝卻也被王元姬切實的捕捉到了。只聽她直言道：「少夫人既為賤妾贖了身，又如何能保證賤妾一定會唯少夫人之命是從？」

不愧是另阿昭都感到棘手的女人。王元姬不動聲色的冷笑了。確實是個不易與的女人吶！

若是換做凡夫俗子，此時應該已經將自己歌功頌德，然後對自己發誓誓死效忠以表忠心了。然而她卻——

直言不諱的問自己手中的籌碼。

這看似不夠忠心的表現，反而能夠讓王元姬安心。比起那些陽奉陰違，明面上大表忠心，日後卻見風使舵的下賤之人相比，從一開始就不卑不亢，有理有度，將利弊一一坦誠，則更能讓人信服。

畢竟，利益的關係永遠要比虛無的忠心來得更加可靠。

「沒有。」

出乎柳絮輕意料的，王元姬也相當坦誠。

其實在事先王元姬也著人調查過柳絮輕，卻發現這女子，幾乎沒什麼軟肋可言。

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沒有牽掛可言。既不貪財亦不貪名，沒有舊愛也沒有新仇。

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但是這並不妨礙王元姬有足夠的自信，自己能夠掌控這個女人。即使阿昭已經多次向自己強調這個女人不簡單。

「不過…」

王元姬臉上勾出自信滿滿的笑意，說道：「柳姑娘日後若是背元姬而去，這於柳姑娘也沒什麼利益可言。柳姑娘如此聰慧，也不會不明白吧？」

語調平緩卻異常清晰的片言隻語，直讓人生出一股顫慄來。

明顯帶有壓迫性的氣勢從王元姬周身瀰漫開來，壓潰似的將對方緊緊纏繞。

這就是王元姬的本質。若是簡單的被她甜美可人的容貌欺騙了那就大錯特錯了，弄到最後會連怎麼死都不知道！

「是的。少夫人。」

柳絮輕微微頷首，順從的垂下了眸子。

王元姬知道，自己今日出行的目的已經達到。

「那好——」

王元姬終於將心事放下，整個人也顯得輕鬆，呷了一口清茶，復又言道：「明日元姬就會著人去今宵樓為姑娘贖身。姑娘先在王家一處別苑休息三日，自會有人來接姑娘入府。另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王元姬動了動手腕的示意後面跟從的一個老媽子走上前來。這老媽子柳絮輕尚且還是夏侯徽的時候也是與她有過幾面之緣的。

記得這老媽子名叫王媽，是王元姬的奶媽，隨同王元姬一同入了司馬府，也算是王元姬的嫡繫心腹。是一個面和心狠的厲害角色。

「入了府，若是主母查問姑娘起來，姑娘只說是王媽的遠房親戚，切莫要提今宵樓三個字。」

即使是丫頭婢子，大戶人家也講究一個身家清白。不過好在王元姬觀察柳絮輕周身之氣度，談吐舉止都並沒有煙花之姿，風塵氣息在她身上難以察覺。反倒是仔細品味推敲，卻能感受到她不經意散發出的雍容華貴的雅量與儀態。

這女子，想來在賣入今宵樓之前，不說是大家閨秀，至少也應該是小家碧玉了。

這一點卻讓王元姬猜錯了。

柳絮輕這具肉體的主人，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貧農出身，實在沒什麼資本能培養出這麼一個閨女。而此時的柳絮輕的大方得體，蘭心蕙質全都是承襲於夏侯徽。

畢竟是皇室宗親之女，其良好的家教養成了她舉手投足的恢弘氣度。雖然她在變成柳絮輕之後，已經極力隱藏這些已經溶於她靈魂深處的東西。但是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某些東西是藏也藏不住的，有心之人只有細細探究，就可以看出端倪。

然而這一點倒是很讓王元姬滿意。畢竟自家的那位主母婆婆是個眼光何等銳利之人，只須一眼就能將人徹底看穿。

若柳絮輕沒有這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高貴氣質，恐怕她連進府的第一關都過不了，更何談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