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疑惑：「我又惹你不高興了嗎？」

「怎麼是『又』？」艾倫皺眉。

「你怎麼了…」

「學長，我們只是聊聊天。」程一見艾倫神色有異，繼續補充道，「我只是她同學。」

艾倫抿嘴，卻不好意思發作，轉身離開。

「他好像真的喜歡找你茬。」

「一直都是這樣。」楚安聳肩苦笑。

楚安和程一兩個人坐在樓梯口聊到夜深，程一也沒有再開口問過楚安關於她是孤兒的事。

人群變得稀少，角落裡出現清掃衛生的人，穿著格格不入的制服，眼神冷漠，滿地破碎的酒瓶和氤氳在空氣中的酒精味。

「晚飯都沒吃，現在肚子餓嗎？」

「你怎麼知道我沒吃晚飯？」

程一笑了笑不置可否，起身去拿餐盤。楚安百無聊賴地四處觀望，心裡有些著急。她不明白艾倫會不會在這裡留宿，自己是否應該先行離開。

她撥通了艾倫的電話，幾秒後就被掛掉。再試一次，又被掛掉了。

「我給你拿了些意麵，還是熱的。」程一端著盤子，「我們還是去餐廳吃吧。」

「好。」楚安把手機塞進口袋，「程一，謝謝你。」

「客氣，聽說今天黎沛然請的廚師做的挺好吃的。」

「楚安還是沒接電話嗎？」艾倫把紙袋放在玻璃圓桌上。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什麼悶氣…」黎沛然刪掉楚安的未接來電記錄。

「不用留給她了，我們一起吃吧。」艾倫抿嘴，將紙盒拆開。

「…不了，有點累，」黎沛然眼神黯淡無光，「要不你給我彈琴吧。」

艾倫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問道：「是不是生氣了？」

黎沛然抬起頭，對上他溫柔如水的目光，腦海里什麼都不記得了，她獃滯地搖頭：「你真的好帥。」

「下次再給你彈琴，現在我該回家了。」

他的聲音依舊輕柔如風，他偏過頭去在黎沛然的臉側落下一吻，「衣服洗幹凈再還你。」

「你直接還給子胥吧，回家路上小心點。」

「好，晚安。」艾倫揮揮手，頭也不回地下樓。

他掏出手機，點開通話記錄，卻沒有找到任何楚安的呼出記錄。他皺眉，攔下一個端著盤子的服務生。

「請問，你知道黎小姐的弟弟在哪裡嗎？」

「程一嗎？好像和一個女生去廚房了，隨我來。」服務小哥微微垂頭。

跟著他一路直直往裡走，艾倫聽見程一的聲音，似乎在介紹每一樣菜色。

「需要我幫您叫程一少爺嗎？」

「不用了謝謝。」艾倫側身避開他走進去。

「我們該回家了，很晚了。」

楚安轉頭，艾倫面帶潮紅站在她身後。

「程一，我可能得走了。」楚安回過頭來面露為難的神色。

「嘗嘗再走吧。」程一把盤子遞到艾倫面前，「艾倫學長也來一點兒吧。」

「不了，謝謝。我們走吧。」艾倫拂開盤子。

「我帶走當夜宵好了。」

「吃夜宵會長胖。」

「不會的。」

「帶回去就冷了。」

「可以熱一熱。」

「加熱的不好吃。」

「夠了。」楚安打斷他的話，「莫名其妙。」

「我打包一下，很快的。」程一悻悻地打包好意麵遞給楚安。艾倫像是被拔了發條，邁開腿就走。楚安道謝後跟著小跑離開。

「程一，她是你同學？」黎子胥張望著，倚在門邊問他。

「嗯。」程一埋頭收拾桌子。

「這些東西交給那些鐘點工做，我們聊聊？」

程一停下手中的活，沉思片刻:「我和你不一樣，我叫不動那些人。而且我不想聊剛才那個女生。」

「骨子賤，人倒是傲。」黎子胥斜他一眼，慢悠悠地轉身離開。

「我為剛才在學姐家說話的語氣道歉。」

「沒什麼好道歉的，確實是我莫名其妙。」艾倫在玄關處脫下鞋子，「頭有點痛，我去洗澡了。」

「艾倫！」

「第一次聽你叫我名字，怎麼了?」艾倫立刻回過頭來。

「喝醉的人，還是不要馬上洗澡比較好。」

艾倫用手背擋在面前，低低地笑著，「不礙事。」

楚安脫下鞋子，艾倫將西服外套扔在沙發上便上樓去了。楚安想了想，還是去廚房煮了碗薑湯。霧氣蒸騰，楚安小心翼翼地端起碗。

「安安，艾倫在哪兒？」楚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薑湯撒了一地。

「伯母？」

「怎麼一股姜的味道？你喝酒了？」易舒從門外拐進廚房。

「那個…不是我喝酒，艾倫在洗澡。」

「我先去找他，你把這些留著待會兒我讓艾倫來收拾。」易舒拍拍她的肩膀，大闊步上樓去。

楚安無奈地笑笑，俯身一片一片地撿起碎瓷片，將地板打掃幹凈後重新煮了薑湯。

小心翼翼地端上樓，四下靜悄悄，楚安聽見伯母越發大聲的訓斥。諸如為什麼女朋友過生日要買一雙兩三萬的高跟鞋，還穿了誰的西裝回來，喝了多少酒味道這麼重…

楚安深吸一口氣輕輕敲門，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片刻門被打開，易舒的胸口微微起伏著，繞開她走出去，片刻又倒回來:「艾倫樓下的廚房你去收拾幹凈。」說完看了眼楚安手裡的薑湯走了。

「樓下我收拾幹凈了，你喝了薑湯吧。」楚安說道。

艾倫穿著浴袍，迷糊地靠在床沿邊。半邊肩膀還暴露在外，臉上一片通紅。

「你和我媽說我喝了很多？」

「沒有。」

「裝得真像，還特地在我媽面前給我端了碗薑湯。」艾倫切了一聲，把頭歪在一邊。

「我不會做這些無聊的把戲。」

「你不就怕我多嘴你被趕出去麼？」艾倫撐著地板站起來，「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會這麼做。」

「愛喝不喝。」楚安把碗重重地放在他的書桌上，濺出幾滴在艾倫攤開的書本上，慢慢暈開。

「我就不喝！」艾倫惡狠狠地盯著她，「我媽走了你就暴露本性了，人前人後兩個態度。」

楚安沉思了一會兒，先將門關緊落鎖。她走到艾倫面前，狠狠推了艾倫一把，艾倫一個踉蹌倒在床上。

「我還告訴伯母你坐在一堆女孩子之間肆無忌憚地上下其手，一杯又一杯地豪飲Whiskey ，把我晾在一邊甚至晚飯都沒吃。」楚安冷靜地說完，眉頭都沒皺一下。

艾倫火冒三丈，「騰」地站起身:「寄人籬下也敢這麼囂張?你吃我們家住我們家的，你現在身上有什麼是你自己的?像你這種連窮人都算不上的東西，除了一副皮囊什麼都沒有。那個男生對你好，是不是覺得去他家可以撈到更多好處？迫不及待地就要挖牆腳了？要不是我帶你回來，你這輩子都進不了這種人家。你有什麼膽量用這種態度對待我?」

楚安瞪大眼睛盯著他半晌，艾倫居高臨下，瞧見她的拳頭攥緊又鬆開。

楚安驚覺這樣盯著他不太好，慌忙垂下頭。艾倫見她如此舉動，腦海中又過了一遍自己說的話，暗自叫道糟糕。

「你別往心裡……」「去」字沒有說出口，便被楚安打斷。

「以後會還你的。」楚安語氣平穩，說完調頭開門而去。

艾倫撇嘴，倒在床上捶打自己的腦袋。翻找出手機，遲疑著撥通黎子胥的電話，又掛斷。想了想，起身走到牆邊，將耳朵貼在牆上。奈何似乎今夜的隔音效果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好，隔壁動靜全無。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是黎子胥打來的。

「什麼事啊?」黎子胥問道。

「我幹了很過分的事。」

黎子胥聽到艾倫在電話另一頭嘆氣。

「沒戴套?」

「……懶得和你說話。」艾倫掛斷電話，盯著手機發獃。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控制不住脾氣，還說出那麼過分的話來。如果明天楚安向老媽告狀，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如果告狀能讓楚安好受一點，倒也無妨。他安慰自己。艾倫輕輕關上房門，躺著床上徹夜不眠。

次日天剛蒙蒙亮艾倫便起床下樓，他知道楚安不會浪費周末時間蒙頭大睡。

他將寫了表達歉意的便簽貼在楚安餐桌的位置前，輕輕拉開她的椅子。

廚房裡叮叮噹噹地傳出連姨做早飯的聲音。他沉思片刻，衝進廚房。

「阿倫少爺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連姨臉上堆著慈祥，圍裙包裹住她小小的身軀。

「連姨，今天我來做早餐吧。」

「噢喲，哪有這麼容易?你去做點兒別的事吧，做完我再叫你吃，今兒就你一個人吃早飯。」連姨把他往外推。

「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

「夫人要去參加早宴，說是不在家裡吃了。安安小姐起得倒早，我準備去澆花的時候看見她已經澆完了，今天的雛菊還是她採的，安安小姐是真勤快。」連姨嘮叨起來沒完沒了，「看起來像是沒睡多久的模樣，草草喝了點粥就出門去了。」

「她有沒有說去幹嘛了?」

「說是去市中心的圖書館看書去了。我也納悶兒，咱們自己家環境可比市中心好得多了。」

艾倫瞥見垃圾簍里被倒掉的義大利面，莫名地更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