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霧瀰漫，微光初透，艾倫站在鏡子前，微微仰頭扣住襯衣的最後一顆扣子。

穿戴整齊，他抓起書包挎在身後，吹了聲口哨開門出去。楚安站在樓梯口，聽聞動靜回頭。

「From now on ,you're my girl.」（從現在起，你是我的。）艾倫大步向前，與她齊肩而立。

不過幾個月的光景，艾倫似乎又長高了些。他的鼻樑依舊擋住半面明亮，留下狹長的陰影，而此刻他眉角斜吊，神色盎然。即使見過那麼多生得俊俏之人，也不如他。

這個家庭和成長經歷賦予他的氣質和眉眼間驅不散的明媚也許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上帝給了艾倫完美人設，而他所做的不過錦上添花，物盡其用而已。

艾倫見她盯著自己呆若木雞，偷偷在她臉上輕啄一口。湊近輕嗅她身上沐浴露的淡香，從發梢到鎖骨。

心照不宣，相知相伴，不提過往，不問未來。若是哪天…不想也罷，楚安垂眼低笑。

足矣。

艾睿易舒端坐在長桌兩頭說話，桌上擺著的四盞蓋碗古色古香。聽見下樓的腳步聲，易舒抬頭見一高一矮兩人面色緋紅，和艾睿對視一眼低頭偷笑。

艾倫照例替楚安拉開椅子，待兩人坐下易舒才悠悠開口：「Alan,have you break up with your girlfriend ?」（艾倫，你和你的女朋友分手了？）

她拿起蓋碗湊近，吹開茶水上漂浮的茉莉輕抿一口，抬眼看向艾倫。

「Ex.」（注①）艾倫不自在地端起蓋碗，掀蓋就倒，猛不驚被燙得吃痛嚎叫。

「I see.」（我明白了。）易舒忙湊過身去輕撫他的後背。

「小少爺今兒病好齊全了？」連姨從廚房端出一盤水果。

「就算天大的病也好了吧，」易舒斜他一眼揶揄道，「你愛怎樣我不管你，只是那些規矩不能忘。」

艾倫翻了個白眼，她所說無非是要真心相待，要尊重，要負責，不可以胡來雲雲。

「怎麼會忘嘛。」艾倫擦擦嘴，兩眼笑成一條直線，討好易舒。

既然自己老媽已經看出來，就不必收斂了。

「人前收斂一點。」她「啪」地放下蓋碗，水波一陣，桌上雛菊也落下幾瓣，「亂來我就找你算賬。」

艾倫錯愕，驚忙點頭。說話間楚安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品茶，托著茶碟的手指骨分明。

「Sweetie.」艾睿抿嘴對著易舒做了個拉鏈條的動作。

易舒領會，「你們先吃點兒東西快去上學吧。」側身換了個舒適的姿勢不再多說，繼續喝茶。

「我是你的初戀嗎？」坐上車後，艾倫湊近楚安問道。

楚安掏書的手冷不丁抖了抖，用細若蚊足的聲音回了個「嗯」。應聲間還用書擋住臉抬頭偷瞄開車的李叔，見他不做任何反應才又垂下頭。

艾倫察覺她的小動作，用手撐著頭細細打量她，這麼個金剛不壞之人竟也會害羞。

他自上而下，眼光一寸一寸掃過楚安的面龐，不知道安安的生父母長得哪般模樣，生得如此姣好容顏的女兒。輕嘆一口氣，想問她是否見過自己的生父母，卻又不敢問出口。

「我沒見過他們。」楚安想了想，「別問我怎麼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艾倫失笑，大概今天情緒太過激動，所有心思都寫臉上了。

「你應該不喜歡別人問這種問題吧…抱歉。」艾倫抿嘴，輕輕握住她的手。

「沒事。」楚安尷尬抽手，倒是冷靜得很，也不多言，眼睛一行一行掃過書上的公式，不曾抬頭。她的睫毛撲朔，眨眼時上下交纏，鼻翼窄窄，時而翕乎。

「聖誕快到了，你想要什麼禮物嗎？」

楚安抬頭，眨眨眼。果然女孩喜歡禮物，放誰身上都是屢試不爽，艾倫輕笑。

「聖誕節是你生日，應該我送你禮物。」她挑了挑眉，說得不經意。

艾倫突然想起那日偷看她的筆記本之事，心頭一暖。不由分說把她摟緊懷裡，蹭了蹭她的頭。

「正常點。」楚安皺眉推開他，嫌棄地剜他一眼。

李叔的車在校門口緩緩停下，艾倫出其不意在楚安臉上親了一口。

遠處的黎子胥斜背著書包，抬眼見艾倫從車上下來，腳下趔趄。隨後楚安也從車裡鑽出來，氣定神閑地整理衣袖。

艾倫這個人哪，和誰站在一塊兒都那麼般配…黎子胥搖搖頭，向他們走去。

艾倫見黎子胥過來，回想昨晚自己態度惡劣，本想告訴他自己和楚安的事，想想還是作罷。感覺身後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低頭看去是楚安。

「這件事以後再告訴子胥學長，畢竟沛然學姐是他妹妹…」楚安眯眼向著子胥走來的方向，「我先走了。」

語畢轉頭離開。

艾倫盯著她的背影片刻，她心思縝密與否他才不管，他只想知道楚安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到底累不累。

回過頭，不知何時子胥已經站在跟前。他脖子上系著Burberry 經典款羊毛格子圍巾。

「楚安走得挺快嘛。」黎子胥兩手插兜，一副慵懶模樣。

「好幾年了，你還留著它。」艾倫沒有回應，只盯著他脖子上的圍巾，兩隻手覆上後輕輕摩挲。

「用習慣了就不想換了。」黎子胥聳聳肩斜他一眼，「少來自我感動，又不是因為是你送的才留著，都不見得你花上萬送我禮物。」

艾倫明白他說的是那雙Jim my choo,潛台詞無非還是想撮合兩人。

假怒朝他小腿橫掃一腳，「沒想到你也拜金，下次生日也送你一雙高跟鞋好了。」

「拉倒。」黎子胥躲過，笑著摟住他的肩膀往裡走去。

聖誕節快到了，這幾天氣溫驟降。黎沛然偶爾還是會曠掉一整個下午的課而不知所蹤，每逢此時黎子胥的眉頭便更皺一分。幾次想說與艾倫，要多注意沛然。一想到艾倫的脾性，再想想她是自己的妹妹，又是父親的寶貝侄女，還是作罷。

碰不得，實在碰不得，他不住嘆氣。

程一隻知最近黎沛然夜不歸宿次數多了，那天歇斯底里之後也再沒說過要調查楚安的話，終是鬆了口氣。

一日楚安收到簡訊，被告知平面模特的選拔透過，心下竊喜。繼續往下，簡訊的後半段讓她沒了心思。

——有消息了，只是不知道準確與否。另，黎小姐與你是何關係？沈。

楚安無奈苦笑，能有什麼關係。只是萬一哪天知道自己和艾倫的關係，會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的關係。

猛地想起那日在她生日派對上，程一說黎沛然就是被他挖走的。楚安只覺眼皮一跳，索性躺倒在沙發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想也罷。楚安一揮手，把手機扔在一邊，合眼放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