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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乍破

    他們說我是紈絝子弟,他們說我貪戀風月無邊。 而對於你的喜歡,卻無關風月。 我無法背負你的痛苦與絕望,但我可以背你。 我還想要伸手觸碰你,想將你融進我的每一寸肌膚之下。 我的安安,我有多喜歡你,就有多害怕失去你。 天光乍破時遇你,情起至深,不知所止。 ——艾倫 不敢朝你看,怕自己每個眼神都在表白。 愛情之於我, 是朝九晚五的依偎,自得其所的拘束。 我臣服於苟且,臣服於你。 當所有骯髒的秘密浮出水面,你是否待我如初? 共卧一塌便是朽木共枕,相視一笑便已暮雪白頭。 ——楚安

    Chapter 26 失之我命

    小說: 天光乍破 作者:诵般若 字數:2280 更新時間:2019-04-25 16:35:23

    「好一個天真,生如螻蟻的方熒惑…」楚安自言自語。

    「家裡經常窮到揭不開鍋,債主上門時,那個男人就跑到別的女人家躲起來。我們三個…」

    楚安兩隻手絞在一起,「我們三個就到附近醫院邊上的太平間外睡一宿…」

    她說得輕鬆,仿若事不關己。艾倫握住她的手,指尖冰涼,輕輕顫抖。

    枯白麻布懸在腐朽暗綠色的大門兩側,長長地垂落在地面。牆面濕滑,三人靠牆而卧。風雨大作的夜裡,綾緞被風帶著起起落落,拂過楚安的臉。綾緞上沾染著詭異的味道,一牆之隔,是整齊排放尚未出殯的屍體。

    「我們沒錢,熒惑母親娘家也沒有願意幫助我們的親戚。鎮子上有個小派出所,每次報警,警察只是例行過來走一遭。因為尿檢結果總是陰性,沒法把他抓進去。」

    「怎麼可能沒有一次陽性?」艾倫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那些個小團伙的伎倆…」她嘲諷地彎起嘴角鼻孔里發出不屑的哼聲,「那個男人回到家中便連帶著我和熒惑母子一起打。」

    艾倫的喉結上下滾動,聲帶發澀說不出話。

    「熒惑會拚命保護我和他的母親,隔壁人家偶爾會來勸架,真到了抄刀的時候,便沒了影。有一次那個男人拿刀砍我,被熒惑擋下,他的手被硬生生削去一塊。他的母親只會驚慌失措地帶他到老郎中開的小診所里隨便包一包,就算了事。」

    楚安還記得自己躲在巷口,聽著巷子深處傳來男人的叫罵。一聲高過一聲,不堪入耳。

    「其實熒惑也想盡辦法離開那個家。有時候會去想,也許我也是熒惑的一個累贅,卻不自知。然而熒惑的母親有著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又或者在那個世界出生,成長,老去的人,永遠也不會去想離開那個世界,即使是如此骯髒不堪。」

    女人拒絕了熒惑離開的提議,還將他要離開的消息告訴了那個男人。熒惑和自己,在夜半跑路時被抓了個現形。

    她還記得熒惑不可置信的眼神,雙眼凹陷,顴骨突出。此時的熒惑上癮程度早已失控,再也不如初見他時那麼驚艷了。

    他杵在原地任男人拳打腳踢,眼睛卻不曾離開他的母親。頭頂結滿蛛網的白熾燈抖落塵埃,悉數落在熒惑的發尖上。

    那是楚安第一次看見熒惑濕紅了眼眶,也是最後一次。

    「在你看來,即使我和這個男人一樣吸毒發瘋打女人,出去亂搞。也不可以丟了你的臉,也要硬撐著這個扭曲的家是嗎?」楚安記得熒惑如是說。

    他想救贖自己和母親,卻被那種深入骨髓的愚昧無知打回原形,從此變本加厲一蹶不振。

    楚安仰頭呼出一口白霧,面朝天眨眼,憋回淚水。

    「熒惑要是出生在你這般家庭,他的人生是真的會截然不同的啊…」

    令人費解的是,熒惑即使是毒癮上來了,也從不在家中發作,只是尋著機會溜出去。

    他一旦離開,楚安便覺得那個狹小的空間更顯逼仄。她會站在門口長久地望著,等到夜深人靜,巷口微弱的燈光被熒惑的身形擋住,才鬆一口氣。

    熒惑剛開始對她站在門邊等他感到詫異,後來也就見怪不怪了。

    「那…這個熒惑後來怎麼樣了…」艾倫的一句話把她的千萬思緒拉回現在,又放飛更遠。

    楚安如鯁在喉,整個人僵住,失神地將兩隻手交疊在身前,挺直背脊。即使有通明燈火相襯,她的臉色依舊難看。

    「死了。」二字截斷所有言語,楚安起身跳到橋面上,背過臉去。

    那日是她的生日,她滿心歡喜地想著,等熒惑回來偷偷告訴他今兒是自己的生日。前夜出門的熒惑,早飯時沒回來,午飯結束也沒回來。

    楚安搬過一條破板凳坐在房子的後面,這裡很少有人會走過。熒惑偶爾會和她坐在這一隅,漫談他想像中的生活。

    「你個婊*子養的方熒惑,你個變態還在外面搞男人,給男人操*爽麼?」她聽見那個男人的聲音,慌張起身。不顧長滿苔蘚的水泥牆多麼噁心粘膩,貼身細細聽著。 

    「讓你個賤人裝死,嗯?你以為這樣子我弄不死你。」房前一陣一陣猛烈的撞擊聲,一本書被踢飛到楚安面前。

    楚安大氣不敢喘,心跳加速。她深知大事不妙,卻兩股戰戰邁不開。

    過了許久,說話聲多了起來,踢打聲沒了。她飛奔過去撿起那本書,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教科書。

    她想起自己和熒惑說過懷念在學校里念書的日子…這大概是熒惑出去給她找的。

    楚安萬分艱難地翻開書,裡面夾著一張字條,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離開這個地方,不要和這種人碰見永遠。

    毫無才華可言,連主謂賓也分得不甚明了。楚安倒退一步,耳際邊救護車尖銳的聲音和警笛響成一片。

    大腦一片空白,她死死抓著書沖了出去。看到熒惑仰躺在地,眼球突出的模樣,楚安只覺呼吸困難。一個身著白大褂的人當眾拉下他的褲子,腐爛的下身和褲子粘在一起。

    心臟迫切地把血液泵出胸腔,脖頸皮膚之下,主動脈彷彿炸裂開來。不如就這樣死去,讓自己餘溫尚存的鮮血送熒惑最後一程,楚安心想。

    「你這個賤人,你一直都知道我們家熒惑病沒好是不是?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你安得什麼心啊?那些個男人是不是你給他找的!我們家唯一一個男孩就這麼沒了,憑什麼你沒死啊?」

    臉上猛地挨了一巴掌,楚安身體中壓抑隱忍的一切終於爆發了。

    「殺死熒惑的人是你們兩個,熒惑從來就沒有病,是你們逼瘋他的!他不是變態,變態的是你們不能接受他,卻還要折磨他的心!」楚安大吼出聲,引得法醫側目,「一個到處找馬子的癮君子,一個傀儡一樣的女人,沒資格說話的蠢貨,你們不配做熒惑的父母!不配說愛他!你們才該死,你們都應該統統去死!你們去死!」

    依舊有人推搡著她,暴跳如雷的她被推倒在熒惑身上。人們在竊竊私語,耳際邊充斥著「變態」,「妖怪」,「好噁心」…

    低頭,那張清秀不再的臉,死不瞑目的模樣,涼薄衣物下溫度逐漸消散的軀體…

    再也無力爭論,楚安輕輕抬手懸在半空中,面無表情愣了片刻,伸手戳了戳那張輪廓分明的臉。

    世界上從此少了他方熒惑,生如螻蟻,死如螻蟻。不消幾個日月,便會被眾人忘個透徹。

    楚安抬頭望瞭望鄰院家蟄伏於支架上休養生息的藤蘿,來年春天依舊在這死氣沉沉的巷子里顧自芳華絕代。

    「只是熒惑再也看不到了。」楚安回過身來,淚眼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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