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祝煜程來醫院探望了林溢，也順便接走了喬夏，病房內剩下林溢一個人躺在那裡，鼻青臉腫的，看上去十分憔悴。

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容易胡思亂想，就算林溢的真實年齡已經接近40，可還是無法做到沉著冷靜。

姜恆的那些話語刺破了耳膜，那些雨點一般的拳頭落在身上的地方還是明顯的疼痛，如果他知道，自己就是秋實，是會羞愧還是會繼續滿不在乎地沖著自己怒吼？林溢苦笑了一番，閉了眼仰躺在寂靜的病房內沉沉地睡了過去。

肖旭在接到警察電話之後心急如焚，自己沒辦法及時趕到也不知道林溢到底傷成了什麼樣子，只要轉達給了喬夏給她放了一天的假去照顧林溢。匆忙地辦完本該出差兩天才能做完的事情，大半夜地開車回到這座城市，連衣服也來不及換，馬不停蹄地就趕往了醫院。

找到林溢所在病房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多，輕手輕腳地走進病房，借著窗外投進來的月光仔細看著熟睡中林溢的臉，額角的血痕，臉頰的淤青和腫塊無一不讓肖旭覺得心疼。向值班的小護士借了一塊幹凈的毛巾，拖著疲憊的身體打了一壺熱水，肖旭輕輕地將毛巾浸入熱水之中，擰幹後坐在林溢的身旁幫他做著熱敷，動作細緻而溫柔。

臉頰上的溫熱讓林溢覺得十分舒服，迷迷糊糊地看見一個人影，林溢警惕地睜開了雙眼，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是誰？」

啪——照明燈一下子亮了起來，肖旭微笑著看著他，低沉著嗓音十分性感。

「再睡會吧，現在四點還不到。」

林溢驚訝地看著肖旭，雙眼睜得圓鼓鼓的，突然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不認識我了？又開始選擇性失憶了？」肖旭打趣兒似的笑了一聲，又拿起毛巾輕輕掖了掖林溢的額角。

「你……不是在外地出差嗎？」林溢低下頭咬緊了嘴唇，雙手不自在地捏在一起，手心濕濕地出了汗。

「我怎麼放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打你的，是姜恆，對吧？」肖旭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聽警察和喬夏說了，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你會這麼關注這件案子的結果，也明白了為什麼你的性格會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姜恆是你好友的男朋友，他現在這麼對秋實，你心裡一定很不痛快吧……以後不要單獨去找他，知道嗎？」

林溢咬緊了下唇有些惺惺地看著肖旭，埋下頭躲在被窩裡顫抖著哭泣，姜恆姜恆，這個名字過去是他的噩夢，現在更是他的噩夢。

「你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我會盡量幫助你……但是，答應我，千萬不要再冒險。」肖旭擔心地看著他，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林溢的後背，發生這種事情，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肖旭只想陪著林溢，陪著他慢慢變得堅強。

「肖總……」林溢抹去了淚水，從被窩裡探出頭望著他：「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很醜？」

「哈？」肖旭被林溢這個問題問得懵住了，輕笑一聲在他發頂揉了一把笑道：「還以為你會被我感動接受了我的追求，沒想到是這麼一句話……」

「是不是很醜？」林溢依舊這麼問著。

「嗯……是很醜，不過……無論什麼樣的你，我都喜歡。」

林溢別過頭避開了肖旭熾熱的目光，不敢抬頭看向他，害怕他現在所說所做都是一時衝動，害怕他會是第二個姜恆，第二個未來想要讓他早點去死的姜恆。

「肖總……既然我這麼丑，我所要接近的人還這麼危險，那就請您不要再這樣對我了，我是一個危險的人，也是一個不配被你喜歡的人，就跟以前一樣，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這個選擇不是之前的林溢，那就更不可能是現在的林溢……肖總，你回去吧。」林溢深深嘆了一口氣，拚命地將想要走進他心裡的肖旭往外推，一想到自己這一世重生的目的，林溢一下子橫了心，將肖旭推出了自己的防線。

「小鬼，沒什麼是不可能的。無論你過去怎麼樣，現在又怎麼樣，我的愛不會那麼膚淺，你就是你，我喜歡的就是現在這樣的你，我不會走的，你也別再想著辭職，如果你想查清楚這個案子，電視台記者的身份可以更好的幫助你，只要你還在電視台的一天，你就是我的助手。」肖旭霸道地斷了林溢最後的退路，自信地揚起了嘴角重新按下了牆上的開關。

窗外的天空已經有些蒙蒙亮，林溢心亂如麻靠在床頭，透過青色的光看著肖旭趴在自己的床邊，沒過一會兒便聽到了他平穩的呼吸。

大概有十年，沒有過這種被人呵護著的感覺了……林溢笑了笑，在如此的失落痛苦地跌入深淵之後，肖旭對他的溫柔就好像是冬天裡的火焰，夏天裡的冰水，讓他沉入其中捨不得放下……心裡一點點變得柔軟，林溢輕輕地握住了肖旭的手，眼底里散發著光華。

「如果……早一點遇到你，該多好……」林溢輕輕嚅動著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是他久違了的微笑。

是啊，如果早一點遇到你，如果自己早出生個十年，就不會有那麼痛苦的過去，不會認識姜恆，不會有十幾年的還債生涯，不會慘死後就那麼地被人遺忘甚至是背叛和嫌棄……如果早點一遇到你，自己的世界一定會是充滿了色彩，寫出來的故事，也不會全是悲劇結尾。

可是晚了就是晚了，自己身上背負了兇殺案，自己這一世的重生是為了不要讓自己死不瞑目，如果再談愛情，是不是就太過奢侈了？肖旭是一個普通人，就讓他過好普通人的生活吧。

林溢嘴角的笑容垮了下來，覆在肖旭手背的手掌也一點點縮了回去。

手掌上的溫度一點點流失，肖旭皺緊了眉頭，他能感覺到林溢心裡的掙扎。

小鬼，到底自己要怎樣才能消除你心裡的不安和焦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