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被壓抑在喉嚨里的呻吟，在粗喘的喘息聲中被吞沒，突然一片寂靜，隨之而來的是更為粗重的、脫力的喘氣聲。

布料摩擦的窸窣聲穿透水簾墜湖的輕響落在夏黍耳朵里。他不由得抬起手用骨扇掩面，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帶著些喑啞和慵懶的聲音傳來——「茂源，你可省點勁兒折騰我罷…嗯…別回去母妃瞅見又逼著我看太醫…」

「呵…驀兒可別回去不就成了，這才來幾天，又要回去，你當真不想我了…」

夏黍伸出右手小指掏掏耳朵。非禮勿視、非禮勿言…有還有個非禮什麼來著…哎呀，記不大清楚了。

「母妃的壽辰都不回去，你這是存心為難我呢。」尾音微微往上翹，帶著三分嗔怪。

「我就是把自己為難死了也捨不得讓你難為半分啊…且去，帶上本皇子的賀禮一道回去…」

「尊…噯！手往哪兒摸呢!」

「好驀兒，你這一去誰知又是幾日，現在不讓我得個便宜，接下來可不得憋死我…嗯?好驀兒，別推了…你且摸摸…我可難受著呢…」

「嘖，你這…」

夏黍：「咳咳！」這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再不搞點動靜出來，夏黍怕自己真要再聽一場活春宮了。

「誰！」一聲充滿警惕的爆喝。接著是大片衣料摩擦的聲音，窸窣，但是聽得出來動作並不慌張。

「在下夏黍。」夏素朗聲道。

水閣里靜默了一下，隨即一聲更為憤怒的爆喝傳來：「什麼狗東西！本皇子的興緻也敢擾！」

「茂源…」低低一聲喚。

「驀兒，你這是..」大皇子的語氣頃刻間柔軟下來。

「無妨。」

夏黍此刻正微微垂頭，骨扇合上被他握在手裡，抵在胸前。

一雙瑩潤白皙的足緩緩踏進他視線里，淺緋色的衣袍下擺有些凌亂，長長拖在地上。

「抬起頭來。」不同於方才的嬌嗔，也不同於夏黍第一次聽見時的溫潤，是命令的口氣，帶著西郡府公子應有的威嚴。

夏黍心裡怎麼琢磨怎麼覺得彆扭，怎麼跟皇後娘娘接見宮妃似的…

手中驀然一空，夏黍下巴被一個冷硬的東西挑起。順著看過去，翠綠色的雕鴟尾吊墜在一隻細膩瑩白的手腕下搖晃。

再一轉視線，夏素這才注意到西郡小公子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正看著他。西郡小公子的衣衫只是略略攏了攏，大片白膩光華的肌膚裸露在外，滿是不堪入目的點點斑紅，肩膀那一點圓潤的弧線看得夏黍不自覺微微別過臉。

下巴上的力道一重，夏黍不自覺地抬高了頭，於是目光和西郡小公子的對上。

西郡小公子紅潤的唇微微起合：「翠屏、寒煙的功夫你可滿意？」

夏黍被挑著下巴難受，要是擱宮外，這人早被他一腳踹下水了，但人在屋檐下…

夏黍垂了眼簾：「鍾黎宮的被子很香很暖和。」

西郡小公子輕笑：「茂源，不來看看麼，也是個標誌的。」

外邊的對話大皇子聽了個透徹，聽見安驀說『標誌』，他是挺好奇的，但是一想到這個『標誌的』已經同先前伺候在他身邊的宮女被翻紅浪過，頓時就失了興趣。

只聽得大皇子怏怏道：「打發了吧，別讓我再看見他。驀兒你且別著涼了。」

西郡小公子將那把骨扇漫不經心地往地上一擲，眉角對著夏黍一挑：「滾吧。」言罷轉身不著痕跡地扶著腰，朝水閣走去。

夏黍面不改的蹲下身去拾起骨扇來，『啪』地一下展開，輕輕晃在身前，朗聲道：「夏黍特來助大皇子一臂之力。願為大皇子入主東宮效力！」

毫不意外地看見前面那個力圖忍住不適也要走得步步生蓮的身姿一頓，夏黍不自覺地嘴角上牽——西郡小公子，誰要和你爭寵啊，我是來當幕僚的！

昨夜夏黍思來想去也只想到這麼一條法子來接近大皇子。沒辦法，要他委身與人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士可殺不可辱不是嗎？如果選擇去做教導大皇子的拳腳師傅，那麼夏黍的身份很可能就藏不住了，畢竟，一個長在宮中的皇子，會那麼多江湖上的拳腳功夫，是很可疑的。

大皇子的聲音很平穩，但是卻隱隱透露出一股子狠意：「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七、八皇子唯大皇子龍首是瞻，是大皇子得力的左膀右臂。四皇子自幼體弱多病深養宮中，連自己的命都三番幾次差點沒了，皇位於他不過春秋大夢一場。」

「唯一能對大皇子造成威脅的，也只有那個張廷焯了。但是聽聞他心胸狹隘，睚眥必報，這等氣量的人，如何配得上九五之尊的位置？良禽擇木而息，小人願為大皇子驅使。」

夏黍頓住良久，未聞半分聲息。

他清了清嗓子，於是繼續道：「張廷焯深得皇太後喜愛，難免太後多在岩皇耳邊念叨幾句，就讓岩皇起了心思。張廷焯私下結交大臣，又暗中籌備軍隊，自備黃袍，這等心思的人留在岩皇身邊這不就是個禍患嗎！」

夏黍合上骨扇，低頭作揖：「夏黍願為大皇——」

「你怎麼知道！」大皇子終於大步步出水閣，走到夏素麵前。若是張廷焯真的暗籌軍隊，自備黃袍，那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夏黍深深弓下身子，模樣卑微恭謙到了極點。

夏黍能夠感覺到鷹隼一樣的目光在他背脊上掃視，良久，才聽見大皇子出聲：「免禮。」

夏黍這才緩緩直起身子來，『啪』地打開骨扇，身姿筆直。

大皇子就站在他面前，模樣比不上張廷焯，但也算周正，只是這才事了，面上有一股掩不住地酒色情慾之氣。身量不高，比夏黍矮一指，想來是多年不加節制所致，但是氣勢壓人。

大皇子沉聲道：「未時，子華閣。」

夏黍：「得令。」

大皇子微微眯起眼眸：「這下，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