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陸兩道分頭行動。」

「明日整點軍馬，船騎並用，一併殺進阜陽。」

「一路所過州縣，秋毫無犯。」

在南唐進軍的第二十四日，北伐才算開始。

往阜陽，除卻大路，小道數也數不完，水路往汾河分道一直北上，陸路則是取道劉庄，分頭前行。七八月份，正好是淮河之北豪雨連連的季節。水漲船高，少不得出些差錯。南淮做船雖是出名的漂亮，卻禁不了大風雨，細雨綿綿的江南，又無臨海的風浪，這回便是前前後後都慌亂成一團。

無論是甲板上，還是船艙里，全是嘈嘈雜雜的人聲。新來的水手多是些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這回見著大風浪，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一般，吵吵嚷嚷。

百夫長陰沉著臉，一鞭子將一個講得眉飛色舞的水手給抽得直哆嗦。

「這裡是哪裡？不是金陵的樊樓，這裡就是戰場！敵人在暗，我們在明，要是將船毀了，我看你們往哪裡躲。」

「都給我各司其職，什麼位置的回到什麼位置去，別在這裡瞎摻和。」

「老何，過來。」那個被喚作老何的百夫長戾氣一收，看著一群夾著尾巴的年輕人，做了一個散了的姿勢。才畢恭畢敬地過去：「查統領。」

「今天恐怕不能繼續往前了。」查文徽往外看，天陰沉得可怕，「軍師無法觀察天象，前路也是危星高掛。」他們水陸已經走了一個晚上，航向幾乎沒有改變，越是順利，越是讓人擔心。

「統領多慮了，料是漢軍無法知曉除卻陸軍，還有我們這支水上的奇軍。到時候早日到阜陽，攻他們個措手不及，便是上上之策。」

「切，一條老狗，在我們面前顯擺什麼威風。」剛剛被鞭打的人顯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在邊上唯恐天下不亂地議論著。

「就是哇。」他們明裡暗裡都特別看不順眼這個狐假虎威的軍官，但是又沒有一個愣頭青敢去加以頂撞。只能在背後排遣一番方能解氣。

趙匡胤雖然生在北方，但多年遊歷卻也令他頗諳水性，這更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品級較小，所以進不了主艙，只能在甲板後面，聽一群水手抱怨。朱進不識水性，去了陸軍，張恪此時還在睡著懶覺。隔著木板，可以清楚地聽見驚濤駭浪的聲響，更糟糕的是現在是晚上，若是看不清楚觸上暗礁，卻是麻煩。

忽然，暴風雨里傳來幾聲嘶吼，隱約聽不清楚。站在甲板上的水手聽見，臉色發白。交耳說了幾句，幾個人才慌亂起來，不用猜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外面的帆都給風扯破了？那帆莫非是絲線做的不成？」

「咣---」沉悶的響聲。似乎船板都已經教人站不穩，外面的燈昏昏暗暗，看著很是陰森。

而在主艙里，更是亂成一團。

「快去叫阿瑞，他會修！」老何推開前面的水手，聲音都有點嘶啞，「趕緊滿舵！就迎著這風上去，管它把我們吹到哪裡，哪怕游也要給我游到阜陽！」

提著老大木箱的人急急忙忙地趕來，似乎剛剛被叫醒，還是睡眼惺忪。走過來的時候，船重重地搖晃了一下，害得他險些站不穩。張瑞看見老何，更是罵罵咧咧地從箱子里拿出傢伙，他們兩個就是互相看不順眼。

「老古板，挪個位置，小心我砍了你的腳，到時候藥錢我一分都不會出。」

「誰稀罕你那點錢？趕緊看看這出了什麼故障，對了...」老何欲言又止。滿是老繭的手操縱著木質的桿子，「雀台上面人說，前面似乎有敵軍。」報上來的人只是說隱約看見不少的黑點，但是他心裡已經是憂慮重重。

張瑞眸子一暗，動作略微停了些許，啞聲道：「統領知道了嗎？」

「還沒有。」老何思忖片刻，喚來邊上的小兵，吩咐道，「多叫幾個人，從甲板過去，跟其他副船上的人說，做好入戰的準備。」

「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強。」張瑞忽然站起來，看向主船的外面，「誰知道，今天，是誰強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