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間，意識彷彿和脫了線一般，彷彿又回到小時候，自己在屋子裡，被樑上的木頭砸中了腦袋，還是相安無事。

鄰里算命的過來給自己看了，說自己不僅命大，命也好，說不定將來會是個什麼大官兒。

娘說自己長大了得出去闖蕩，不然在家裡頂多是個勞碌命。然後自己見識了山，見識了水，見識了不少東西，剛出來認識的山賊老五給徵兵的抓去了，他剛離開一會，回來就只剩一些篝火了。後來到南面，那老僧人給自己碗飯，才沒給餓死，還跟自己說，得往北走啊，那邊有自己的貴人。

看見他的第一眼，便斷定眼前的人便是自己的貴人，單看那五官便是說不出的精緻與眉眼間的貴氣，更別說身上那江南水鄉孕育的靈氣，到哪找個更好的啊？

隨著意識一點點地回來，眼前彷彿出現了不少光亮。趙匡胤想著，這黑白無常是不是不認識自個，都這會了還不來把人領走。

疼痛蔓延了全身，娘的，死了還這麼疼！

「別亂動，等會傷口會裂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彷彿泉水一般甘澈，睜開眼睛，輪廓也正是那人，只是散著頭髮，更加難辨雌雄。

喉嚨幹得發癢，趙匡胤微微裂開的嘴唇總算吐出個字:「水……」

自己還會痛，沒死，沒死真好。

重光拿水回來就看趙匡胤笑得傻兮兮的模樣，也忍不住笑出來，木勺舀了些水，先給他潤潤嘴唇。

「算你命大，一般人心都長在左邊，你倒好，長在右邊，不過也算你運氣，逃過一劫。」重光給他墊高了身子，不過稍微一動，劇痛就在身上蔓延開來。

「婆婆你進來吧，他總算是醒了。」重光接過一碗藥湯，渾濁的棕色沉沉浮浮。門吱呀一聲開起來，一個面色和善的老婦人走進來。

「你這是早了什麼孽喲，傷成這樣，要不是我老伴留的些藥，還真熬不過來。」婆婆拿著塊幹凈的布，遞給重光，「你讓你媳婦給你換藥，我就先出去，等會他倆也該回來了。」

等婆婆關上門，趙匡胤剛好把藥喝完，歪著頭不敢亂動，只聽重光給他解釋。

「這個婆婆算是命苦，老伴給抓去入伍了，只剩家裡兩個孩子。」

「幸虧你身上穿著後漢的軍服，這村裡人才沒有懷疑我們兩個的身份，不過我前幾天出去看的時候見著了這個，便立馬撕了下來。」重光從衣袖裡拿出一捲紙，細細卷開，裡面是重光的畫像，畫師似乎見過他，與他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必須先隱藏身份。」重光微微低下頭，湊近他的耳邊，「她們以為我是女子，這樣一時半會也不會露餡。」

也是，重光貴為皇子，任誰都不會猜想隨手救的一對夫婦便是後漢賞金要找的人吧?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是給自己換藥。

「娘子，」趙匡胤咳了一下，故意大聲道，「幫為夫脫了衣服，把藥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