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噫！黃口小兒，竟然敢在殿上大放厥詞。」

「說不定他還真有些許能耐。」

殿下的其他人細碎的討論聲入耳，耶律敵烈不禁也有些擔心起重光來，看了他一眼，見他似乎並沒有擔心的模樣，心裡一塊石頭似乎放了下來。

耶律璟不由得輕笑道:「你若是用葉子吹輸了，傳到外面還說我不公平。」

重光道:「輸便是輸，贏便是贏，哪有這麼多微詞。」

他剛剛隨手采來一片葉子，厚度倒是剛剛好，便放在唇邊輕吹起來。

這首曲子哪怕他做夢都會響起，上輩子的殘曲，經過無數的心血才譜出的樂聲。

晚妝初了明肌雪，春殿嬪娥魚貫列。絲策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

臨風誰更飄香屑，醉拍闌幹情味切。歸時休照燭花紅，待放馬蹄清夜月。

父皇給他找的殘曲，潤色之後，就這般在葉子之間傾瀉下來，古老的樂聲用最自然的樂器演奏出了最美妙的聲音。

席間有人認出了這個曲子，驚叫著喊道:

「霓裳羽衣曲！」白髮蒼蒼的大臣古玄一淚流滿面，「我窮盡四十餘載追尋的霓裳羽衣殘曲，好小子，怎被你改得如此渾然天成?」

玄一是幾朝的元老，耶律璟也不能輕易動他，更要尊敬地稱呼他一聲「帝師」。

「這殘曲我只在二十年前，南唐的宮殿里見過，不知江湖上自有高手。」古玄一這麼一說，重光與守羽兩人高下立見，更何況守羽還是用音質最好的玉蕭。

「不敢當，只不過是一時的靈感罷了。」重光表現得越是平淡，玄一心裡更是漾起軒然大波。

「請收我做徒弟。」玄一顫顫巍巍地站起，恭敬地向重光行了一個拜師禮。

這一禮可非同尋常。玄一可是朝廷里出了名的硬骨頭。若是不合他的意，無論你磨破嘴皮，還是送盡臉面，都於事無補。

除非是得到他的垂青，凡事得到他正眼相看，官路都不會差到哪裡去。更別說他都佩服的人，更是屈指可數，先王便是其中之一，不然哪裡來他的多年輔佐？

所以玄一做出這個舉動，幾乎讓在座的所有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只有耶律敵烈站起，大聲道:「煜兒是我的人，他的所有事都是我說了算，玄一長輩，這個人情，我可賣不了你。」

「你！」古玄一給氣得臉色鐵青。

「大人，譜子我改日可以寫給你，」重光正色道，「但是拜師便是萬萬不可，李煜我不過是晚輩，自然是承受不起如此的大禮。」

這首曲子是亡國之曲，現今吹了也不過是自添煩惱。

但玄一的臉色這才緩和一些。

「那愚弟我先告辭了，希望兄長承諾我的不要反悔就好。」耶律敵烈嘴角帶著笑。

說完便走，只聽見耶律璟牙根里硬擠出來的一個「好」字。

重光出殿時剛好與耶律璟充滿敵意的視線相匯聚，他自然是沒有在意。

但是耶律璟看見這雙眸子的時候一瞬間便愣住了，手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因為這雙眼睛，他同樣是熟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