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會一上來，就是昨天樂隊剛發布的最新主打歌，儘管時間緊促，卻絲毫沒有給袁鹿帶來壓力，反而使得她的音樂天賦表現得淋漓盡致，當場演奏、當場配合，歡快的鋼琴聲猶如調皮的小精靈融洽地翻飛在每個音符之上，讓粉絲們都充分感受到了熱情與神奇。

太厲害了！一曲完畢時，所有人都讚歎地歡呼著，掌聲久久不能平息，足足有三分多鐘，袁鹿站起身，對台下鞠了一躬，抬頭時臉上滿是暢快而恣意的笑容。

這種感覺太好了！她重新坐回去，把手放在鍵上，嘴角的弧度不可抑制地上揚，內心激動的波濤無法平靜，隨著呼吸一上一下跌宕著她的感官，觸電般舒爽的快感流遍全身。

太久了，她等了這一刻，真的太久了……

熱淚又將流下，她趕緊抬起頭笑著甩甩頭髮，然後示意一旁的樂隊準備完畢，進行下一首作秀。

主打歌並沒有太多單純讓鋼琴與伊影尹歌聲互動的機會，一直下來到了昨天那首加演的曲目時，所有人都默契地靜了下來。

方瑞的身體從演唱會開始那一刻就沒停止過顫抖，那是一種激動而感動的顫抖，他拚命呼吸著，好像這樣就能呼吸到台上袁鹿的心情。

是吧，這樣的生命，值得長久啊。

而圍著他肩膀的唐小帥自然也清楚地感受到了抖動，他時不時就看向方瑞的臉，想從他的眼裡探尋出一些東西來，卻驚訝地發現對方沒由來地平靜，彷彿所有心情，都沉澱到了顫抖的靈魂深處。

這種情況唐小帥還從來沒遇到過，以前即使方瑞再怎麼掩藏，唐小帥也總能看出對方眼裡的某些東西，諸如一些複雜的情感，可是這次，由於袁鹿和伊影尹的影響，不如說，小瑞在發生著變化，某種心境上飛躍式的變化。

為什麼？唐小帥收緊手心，將方瑞的肩膀牢牢扣住：不是很明顯麼？在生命努力爬行的姿態之前，方瑞沒有理由不產生共鳴。在某個方面上，他十分微妙地將當年對父母的一些情感，融進了對這場演唱會的實際感受中，從而體會更深。

說實話，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會被袁鹿他們的作秀所感動，並且產生共鳴，那種從靈魂深處觸動的顫抖，幾乎在周圍每一個人身上都有鮮明的體現，可是方瑞之於他們，是更進一步的深有體會，唐小帥只能盡量用力度和熱度將他包圍，怕的就是方瑞突然哭出來，發現沒有肩膀可以靠。

為什麼方瑞一定會哭出來？唐小帥也說不準，只是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觸摸到了方瑞那份深藏心底的悲哀。

一份化不開的、濃濃的悲哀。

「接下來是今天的最後一首，大家都很理解地安靜下來了呢。」伊影尹表示感謝地鞠躬，然後抱著蜂鳥吉他來到高椅前坐下，調整好姿勢，「這首歌，特地獻給袁鹿，期待她的未來，璀璨無比。」

未曾聽過的旋律響起，大家都愣了一下，隨即被伊影尹的彈奏吸引。

這是……從來沒有聽過的新歌？方瑞深呼吸一口，感受到心跳的加速搏動因為這首歌簡單的旋律而逐漸恢復正常。

好神奇。

「……小瑞？」唐小帥驚訝地低聲叫道，他看向被方瑞抓住的自己的手，那隻手緊緊地用十指相扣的姿態將他的抓住，仿若某種霸道的宣誓，實則讓唐小帥驚喜又感動。

這是第一次，方瑞真正地主動牽住唐小帥的手，緊緊地，不離不棄一般。

唐小帥重新將目光放回台上，忍不住收緊了手，讓兩人的體溫融合。

舞台上，袁鹿驚訝地看著伊影尹彈唱新歌，漸漸注意到了歌詞的內容。歌說很久以前有個快樂的鋼琴公主，被狡猾的女巫所詛咒，使得她在彈鋼琴時手指宛若刀絞般痛得入骨，可即使如此，公主也沒有停止彈奏，直至最後，勇士到來，將女巫殺死，也被鋼琴聲吸引，成為了公主未來的伴侶。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滑下，袁鹿吸吸鼻子，努力揚起嘴角，動起手指，默契地跟上了伊影尹的吉他彈唱，笑淚相加，她搖搖頭，手指飛快優雅如蝴蝶，不經意地將一滴淚珠彈飛。

她將是那個戰勝女巫的鋼琴公主。而伊影尹，在某種意義上，的確是她的勇士——她忠誠而溫柔的勇士啊。

最後一個音落下時，全場靜默了將近半分鐘，終於爆發了源源不斷的掌聲，響徹整個地下室，也響徹袁鹿的內心。

這一天，她永遠不會忘記。

「小鹿！」

驚叫聲再次響起。是爸媽的聲音啊。袁鹿想道，格外滿足地倒下，倒進一片溫暖的懷抱。

吶，你看，勇士怎麼可能浪得虛名呢？哈哈。

而眼前的黑，不再可怕。

周一。八點多，是班會時間，但是方瑞和唐小帥他們並沒有在教室，而是在手術室外跟隨被推著的病床上的袁鹿快步走著，向她傳達鼓勵的話語。

其實說來說去就那麼幾句，變不出什麼花樣，袁鹿也知道他們的心意，在進手術室的前一刻，會心地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微笑：「沒事，我會加油的！」

手術門關閉，紅燈亮起，一堆人在外邊等候，包括袁爸爸袁媽媽、唐小帥和方瑞，還有白一和郭盛，當然，還有伊影尹。

她是最後一個放手看著病床被推進去的人，一直到紅燈亮起，她才來到椅子上坐下，盯著地面發獃。

前一刻，她還握著袁鹿的手，那種溫熱的觸感，是生命的證明。

一定能成功。

伊影尹的心突然就明朗了，對著旁邊的白一說：「我想考完大學。」

「誒，你變了啊，因為袁鹿？」白一明知故問，餘光里瞟到郭盛光明正大地盯他，沉重的心情或多或少消散了幾分。

「嗯。」伊影尹點頭，既然玩音樂能玩好，沒理由學業再荒廢，袁鹿讓她看見了什麼叫做勇敢和作為。一個成績優異的音樂人，總好過被人成天叫著「問題學生」。

而且，她很期待日後與袁鹿的再度合作。

「小瑞，要喝水嗎？」唐小帥給每個人端來熱水，最後來到方瑞身邊坐下，見他搖頭說不要，也沒強求，「嘛，手術肯定會成功的。」

「你怎麼知道？」方瑞抬眼看他，眼裡是明顯的血絲，顯然昨晚沒睡好。

唐小帥嘆了口氣，伸手按住他的頭摸啊摸，動作溫柔：「你總得相信袁鹿吧？」

方瑞盯了他一會，忽然轉頭，把他的手拍開，輕聲說：「謝了。」

唐小帥眨眨眼，收回了手。

視線里是手術室的大門。方瑞看了好一會，微妙的心情里夾雜了分外多不同的複雜的東西。

不可忽視的，是那抹對唐小帥略微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