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鹿周一的手術持續了一個上午，當手術室終於打開，袁鹿被從裡面推出來時，每個人都飛快地跑了過去，主刀醫生示意他們停下，摘下口罩說：「手術進行得非常順利，病人很堅強。」

此話一出，周圍皆是一片鬆氣聲，袁媽媽這一放鬆，雙腿一軟，差點就跪倒在地，幸好袁爸爸眼疾手快扶住了，然而自己也是欣喜得顫抖的。

方瑞就不用說了，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放鬆的那一刻他感覺淚水都要出來了，於是他趕緊抬頭止住眼淚，卻不經意看見唐小帥認真的看他的眼神，那樣專註而炙熱。

「你哭了？」他問。

「……沒有，你看錯了。」方瑞偷擦了兩下眼角，以盡量平穩的聲線答道。

「你這樣我倒是更擔心呢。」

「誒？」

「吶，肩膀在這，」唐小帥拍了拍自己的寬闊的肩膀，此時他們正跟隨袁鹿的病床一同前往病房休息，路上不時經過幾個護士，醫院裡即使吵吵嚷嚷倒也只是那種悄悄話一般的對話，比如他們現在這樣的，「想哭的話隨時奉陪哦！」

「並不想哭。」方瑞沒看他，心卻不可避免地被觸動了一下。

又來了，這種奇怪的感覺，他記得上次去遊樂園坐摩天輪被親的時候也出現過，哦，還有手術室前唐小帥安慰他的時候，這算什麼事？莫非他已經……呸呸呸！不可能！

唐小帥見方瑞在跟自己拗氣，突然心情愉快起來，看來小瑞是發生了不得了的變化呀：「人嘛，該哭的時候就得哭，憋著對身心都不好。」

「都說我不想哭了！」方瑞拿眼神警告他，見他還想伸手過來，想都沒想就掐了一把，唐小帥當即「哎喲」一聲叫出來，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看過去的時候，唐小帥在吃痛地揉著手背，眼角竟然還有痛出的點點淚花，讓人咋舌，然而轉移視線到方瑞身上時，對方又跟沒事兒人一樣對他們擺手示意，稱「無事」，表情隱忍。

不過現在這種時候，大家哪還有心情將注意力放在這對活寶竹馬身上，自然是時刻觀察袁鹿情況以免意外出現了。

回到病房後，氣氛不知怎的就尷尬起來，突然安靜什麼的都是說完一句話的事，對話接不下去，原因無非是方瑞、唐小帥、郭盛和伊影尹是外人，而且認識袁鹿的時間真的很短，沒有什麼了解的機會，而伊影尹……她從手術室門口開始就一直抓著袁鹿的手沒放開過，到了病房也照樣，根本沒有興趣參與他們的談話。

幸好袁爸爸袁媽媽都很和氣平易近人，在知道這些人對袁鹿的幫助與關懷後十分感動和感激，雖然心裡惦記著女兒，但是道謝什麼的，他們是必須第一時間就做的，否則對不起人家的恩情。

特別是伊影尹，無償地陪袁鹿辦鋼琴演唱會，還是這群人中對袁鹿最關心的人，千言萬語都道不盡對她的感謝。

「哎，你們還要上課吧？回去吧，小鹿是我們的女兒，我們自然會好好照顧，在這裡先謝謝你們了！」袁爸爸說著就想鞠躬，白一趕緊把他扶起來說：「叔叔，您不用這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方瑞他們趕忙應和，這樣的做法說必須都不為過。

「說的也對，你們回去上課吧，高二課程也很趕吧？」白一看了看後面的人，示意他們不必時時看著。

可是這是方瑞目前最想做的事情了，他想陪著袁鹿，陪著這麼一個堅強的生命，直到看著她醒來，眼裡煥發神采，還有那雙彈鋼琴的手，再也不會顫抖，能好好地表達出所有的美妙旋律。

「小瑞。」唐小帥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想待在這裡，然而從方瑞現在的眼神可以看出，由於一上午都緊繃著神經，如今一放鬆就疲憊不堪，加上已經到了飯點，再不去休息休息，他怕小瑞又會暈厥。

於是唐小帥按住他的手，不容置疑地把他拉出去了：「叔叔阿姨，我們就先走了。」

「唐……」方瑞掙扎著，有些不滿。

「去吧去吧，你們這樣我們真的過意不去，這樣吧，小鹿醒了，我們會通知你們的，啊？」

「……」袁媽媽都這麼說了，方瑞也不能反駁，默默退下了。

一出大樓，接觸到外面的空氣和聲音，還有陽光，方瑞才發覺自己肚子餓了，頭還有些暈，竟然有些站不穩，被身旁的唐小帥穩穩接住：「看，讓你逞強。」

哇，什麼語氣啊，搞得老夫老妻一樣，又寵溺又無奈……方瑞恍惚了一下，刻意忽略好感的不斷上升。嘖，真是奇怪了，自打摩天輪那次以後，他就變成這樣了，情緒極不穩定，特別容易心動？

不不不，怎麼可能！

方瑞拚命搖頭，殊不知他的表現都被唐小帥看在眼裡，連心情都變得甜滋滋的。

啊，果然最喜歡小瑞了。

「我說你們，是打算回學校食堂吃飯嗎？」一直被忽略的郭盛終於開口。

方瑞趕緊甩開唐小帥的手，看了看郭盛，怎麼感覺對方有些不高興？總不會是吃醋吧？哈哈，他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但是，假如真的有人跟唐小帥告白了呢？

從前淡定無比的方瑞表示：我竟然有些生氣？

什麼鬼啊！

唐小帥摸摸頭，看著小瑞變得生氣，又看著不滿的郭盛，總感覺有些棘手。

郭盛自己也不知道在生氣什麼，一上午情緒波動最少的，除了白一，就是他了，倒不是他沒心沒肺，而是純粹以百分百的信心認為袁鹿手術一定會成功，所以對結果毫不意外罷了。

說的是啊，他在氣什麼呢？凌晨的時候被白一提議回去，那時他也生氣了吧？為什麼啊？

啊啊，話說，白一，小一……

小時候的回憶一閃而過，那張被煙花棒光亮映亮的臉久久停留，彷彿在把郭盛瞧著。

怎麼，心跳好像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