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一曲，萬三下了台，戲園子里的人也少了。與方才相比，甚是冷清。

「爺，北平傳來消息，上將軍已經在回來的路上，過幾日就要到長沙了。」這天氣還真是冷，濕冷的透骨，迎面跑來的傳令兵，說話都打著顫音。

「行，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這下子將軍被授予上將軍的封號，軍閥之中又會有不少人不服啊。」嬴壬嘴上小聲的嘟囔著。裹了裹身上的軍大衣，這天不知怎麼的，竟然下起了雪粒子，在長沙，可是極少能見到雪的，這不知道又預示著什麼，瑞雪照豐年麼？呵呵------

「爺，你說這奉系會不會----」何成看著嬴壬的表情慾言又止，這軍閥之中奉系的張作霖，皖系的段祺瑞，直系的孫傳芳，曹錕，馮國璋，誰不想拿到北平的政權，如今上將軍又被授予上將軍，兩湖都在上將軍手中，不知道多少人眼紅的緊。

「這誰知道，你管這麼多做何，做好自己該做的就好了，若是他們不服，那打一仗就好了。上將軍又不是什麼怕事的人。」

何成說的這些，自己也想過，但是，這事兒沒法整。軍閥之中誰都想得到北平政權。且不說別的，就民國八年的直皖大戰，段祺瑞還不是敗在了上將軍和張大帥的手下。這北平政府一日無能徹底掌權的總統，這軍閥大戰還會繼續下去。兵隨將令，上將軍讓打哪兒，士兵的槍口就得指哪兒，政府，都是將軍們該操心的了。

「是，爺教訓的是。」何成聽明白了嬴壬話中的意思，也就閉上了嘴。

何成感覺身子有些冷，抬頭看了眼天，這雪粒子還真是不少，可長沙這麼多年自己還真沒見過，忍不住哈出熱氣暖了暖手，「爺外面這麼冷，咱趕緊回去吧。」

「好，這天變得，還真是有些冷了，就是不知道北平天氣如何？」

「北平？估計大雪紛飛，北方入冬不都是這樣麼？」

「有可能。」

嬴壬飽含深意的笑了笑，向府邸走去，何成滿腦子霧水，這少將又在想什麼？好端端的說什麼北平的天氣，那北方入冬了不都是大雪紛飛麼？搞不懂……何成小聲嘀咕了兩句，趕緊小跑兩步跟上嬴壬的步伐，這天兒真冷。

臘月的天兒，在長沙難得一見雪粒子，原以為不消一會兒就好了，沒成想這雪粒子倒是越來越大了。萬三站在屋門口，看著外面的雪粒子，身後小丫頭上前為他披上一件披風。

「三爺，外面風大您別站這了，免得受了風寒。」小丫頭長的俊俏，唇紅齒白的，只是天兒太冷，臉蛋兒凍的有些泛紅，不過這正像是鮮紅的果兒，別有一般風味。這丫頭是上年在窯子門口贖回來的，她爹欠了任五爺不少的錢，為了還債想要將她賣去窯子里，幸得萬三撞見了，買回來做了丫頭，取了名叫玉兒。

「是玉兒啊，無妨。許久未曾見長沙下過雪粒子，多看幾眼。」

「三爺，不是玉兒說，今兒個少將去您怎麼又差點把人拒之門外，現在這世道誰不知道軍閥最大，能給的面子咱萬不能拂了，萬一人家上了勁兒，封了戲院可如何是好。」

今兒個管家一回來就聽說了，少將要見三爺，三爺拒了，少將直接自己推門而入。也虧的少將脾氣好些，若不然，三爺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罰了。自打三爺把自己買回來，雖說是個下人，但是三爺對自己的好自己都清楚，若是三爺有些什麼事，自己一個姑娘家的，怎麼能救三爺。

「就你知道的多，比老於還能嘮叨。」萬三颳了一下玉兒的鼻樑，笑著道。

玉兒說的自己也知道，但是，世風日下戲子本就流言多，若自己再不立些規矩，這長沙城裡又會怎麼說萬三呢。都說戲子無情，誰又知道，戲子專情，不過專情的人，卻是無情。不是自己命定的人，誰人又能專情的起來。

「好了，三爺聽進去了才好，那樣玉兒也就沒白念叨。天色不早了，三爺吃飯吧。」

「好，都聽玉兒的。」

萬三又瞧了兩眼外面的天，烏壓壓的雲，雪粒子落下來，連平常站在樹上叫的烏鴉都躲了起來。想來也是天太冷了，不敢出來，只是不知道躲起來，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晚飯過後雪粒子還沒有停，玉兒為萬三的屋中多加了點火炭，免得晚上凍醒了三爺。添完了碳，玉兒看著萬三，似是有話要說一般。

「玉兒可還有話？」

見玉兒的模樣，萬三料想到這丫頭肯定還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

「三爺，如今世道您也清楚，這吳將軍被授了孚威上將軍，軍閥之中的事兒，玉兒不懂，也不想懂。但是三爺您在戲樓，定然少不了與他們交涉，玉兒不求別的，自打三爺將玉兒帶回這萬府，玉兒生死都是您三爺的人。玉兒只求三爺，您能一世平安。玉兒下去了，三爺快些歇了吧。」

說完，玉兒拎著剩下的碳走了出去。炭火盆里橘色的光，映著萬三的臉上有些發燙。看著踱步出門的玉兒，萬三低笑搖了搖頭，「還真是個愛操心的小丫頭。」

這雪粒子到了還是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院里都覆上了一層白色，太陽一照，還有些晃眼。待萬三起來的時候，管家招呼下人早就清掃出了一條小路，雪白包裹著一條青色的小路，甚是好看。

「三爺您起來了，昨晚睡得可好？」管家老於，打小就跟在萬家，眨眼這都幾十年了，當年的少爺，如今都成了大人了。自己從小看大的孩子，打心眼兒里疼著。

「睡得挺好，這雪一停外面更冷了，老於莫要凍壞了身子。」

見老於穿的不多，萬三有些皺眉，這雪停了，相比昨日更是冷了幾分，老於穿的這麼單薄，這是要病了，又要折騰好些日子了。

「有勞三爺惦記，老於身子強健的很，倒是三爺，您快些回屋歇著吧，一會兒早餐做好了，我讓玉兒給您送來。」老於樂的臉上的皺紋都深了幾分，果然自己疼的孩子，還是知道關心自己的。這三爺什麼都好，就是對那些金主擺著譜。管他外人怎麼說，不了解三爺的，誰知道三爺的好。

萬三進了屋，玉兒早就備好了熱水在碳盆旁邊，現在還冒著熱氣。萬三洗了洗臉，玉兒也將早飯送了過來。玉米面兒粥，外加一碟兒小鹹菜，雖說不是什麼山珍海味，萬三卻喜歡的緊。一碗粥下肚，肚子里有了食兒，整個人都暖和了不少。

「玉兒，收了吧。」

「成，三爺現在就去戲樓？我去吩咐於伯備車。」

「不用了，今兒走著去。」

「外面這麼冷，三爺，您可別整什麼幺蛾子了。」

玉兒瞪了一眼萬三，外面天這麼冷，萬一有哪個車打了滑撞到可怎麼整。這三爺一天天的，就是不知道消停一會兒。

「出了事兒，不是還有玉兒你呢麼？玉兒收拾吧，三爺先走了。」

玉兒氣急跺了一下腳，憤憤的看著三爺走遠的身影。這三爺，就知道打趣自己。擱別人看到了，誰會相信剛剛那個一臉孩童模樣的人是三爺。也就這萬府里的人，早就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