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兒的天，有些放晴了。

嬴壬坐在窗邊，看著萬三越來越遠的身影，心中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眼神陡然一亮。一旁的何成，心中突然一驚。

趕著年前的日子，上將軍總算是回了長沙城，一時之間上將軍的府上熱鬧非凡，不少人帶著禮前來祝賀。

在這四分五裂的幾個軍閥中，除了東北的張大帥和湖南的吳大帥，還有誰能有這般的榮耀。當初直皖之戰，張大帥和吳大帥兩個人聯手，這天下還能有誰共二人一戰？

選了個好日子，這吳大帥府上開了堂會，一時間長沙城中都熱鬧了起來，四川、湖北、重慶……都來了人，為的沾一下吳大帥的光。

原本這堂會就是選的萬三為主唱，別說長沙城了，就萬三的名氣，連北平也不騙人知道，長沙城有一個名角兒，叫萬三，道上的人賞識，人人稱一聲萬三爺。

一副好嗓子，就是有些怪脾氣，一般人都請不動萬三。聽說，這吳大帥家的堂會請了萬三，自己可要去開開眼，這萬三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嬴壬想著找萬三聊一下唱一出別的戲，可是被萬三這麼直接拒絕了，若是請別的角兒，怕是沒有萬三這般的能耐，長沙城中，壓的住場兒的，也就只有萬三這麼個角兒了。

最後沒的辦法，被自己這麼一鬧，莫說是約出來，就算是萬府門口等著，人家也是對自己視而不見，這脾氣還真是大。

得虧這戲樓的掌櫃的瞅著錢了，若是掌櫃的怕得罪了萬三，上將軍的面子可真是丟了。

不過，這戲就只能按照萬三的戲碼兒來了，要不然，這萬三鐵定敢在堂會那天抱恙不來。自己一個少將，竟然都敵不過一個戲子，還真是有些丟人了。

嬴壬還記得，自己那天與掌櫃的說完之後，路過萬三上妝的屋子，朝著裡面兒瞧了一眼，那會兒子，萬三正好轉頭看了眼外面，看到了嬴壬的身影，二話不說就轉過了身。

小十自然也看到了嬴壬的身影，隔著行了個禮，心中暗自腹誹著三爺的脾氣。這一舉一動，就像是一個鬧彆扭的孩子一樣，這少將軍可千萬別記在心裡去了。

嬴壬瞧著萬三的動作，本想打招呼的，萬三這麼一轉身，嬴壬有些尷尬，伸出的手轉而摸了摸自己的鼻頭。

「這人，脾氣還真是大，這好些日子了，竟然還沒有消氣。」

嬴壬又瞧了一眼萬三，揉著自己的鼻頭，轉身就走了。

此時，吳大帥的府上，嬴壬正跟在吳大帥的身後，各地前來的軍閥，正和吳大帥寒暄著。

「恭喜吳大帥，如此一來，湖南可就是大帥的囊中之物了啊，哈哈哈……」

此刻與吳佩孚一同說話的，正是滇系的唐繼堯，這人掌控著雲南軍閥的大權，雖說滇系不是什麼大的派系，在雲南那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倒也是極盡享受。

「蓂賡①兄，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這兩湖，可一直都是咱們吳大帥的地盤，這整個軍閥中，有誰不服的，你說是不是？」

這會兒說話的，是桂系的陸榮廷，貴州的軍閥頭子，雖說長的五大三粗的樣兒，可是這察言觀色的能力，可是不比別人差。要不然，依照這樣的形象，憑什麼能混到今天這個地位的。

「對對對，還是幹卿②兄說的對，這兩湖，就吳大帥才能震的住了。哈哈哈……」

「蓂賡兄，幹卿兄，再怎麼著，我吳佩孚都是一個外來的，全部仰仗著二位兄弟的照顧，二位兄弟這麼說，可真是遠了，怎麼著？這是不認我這個兄弟了？」

吳佩孚面色上有些生氣，端著酒杯看著唐繼堯和陸榮廷兩個人，那架勢，像是對兩個人說的話有什麼不滿的一樣，瞧的別人心裡一愣一愣的。

「哪裡哪裡，這人多嘴雜的，兄弟自然要多注意些，不成想子玉③兄生氣了，倒是我二人說的錯了，我和蓂賡兄自罰一杯，子玉兄別生氣。」

說完，陸榮廷對著唐繼堯使了個眼色，唐繼堯也明白陸榮廷的意思，端起酒杯對著吳大帥比量了一下，一仰頭就幹了。

「真是的，咱們兄弟三人，哪兒這麼多的講究，二位兄弟先坐著，嬴壬，帶這二位入座，一會兒咱們兄弟可要好好喝。」

「是，大帥。」

嬴壬行了個禮，走到前頭就將二人往主桌上引去。

「那，子玉兄先忙著。」

唐繼堯陸榮廷兩個人對著吳佩孚笑了笑，轉過身，臉上的笑容就隱去了，滿臉的不屑之意一覽無遺。嬴壬一打眼兒，就瞧見了兩個人臉上擺著的意思。

「二位將軍請坐，有什麼需要叫人就好。」

「好，下去吧。」

這會兒，萬三正在戲檯子上唱戲，主桌就在離戲檯子不遠的地方。

一身戲裝的萬三，咿咿呀呀的唱著戲文里的唱詞，不少當兵的聽不懂這戲文里的意思，也就聽著聲兒好聽，就這麼一樂呵。

嬴壬抬起頭，走了兩步，距知道怎麼的，就突然的抬頭看著戲台上萬三的身影。一步一個頓點兒，雖說是男兒家，這身姿，還真是讓人忍不住的浮想聯翩。

巧著萬三抬起頭，一眼就瞧見了嬴壬注視自己的模樣，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的笑意。雖說笑容不是放開了的笑，卻讓人覺得，這人是打心裡忍不住的開心勁兒。

莫名的這一瞧，萬三竟然覺得自己有些慌，這少將笑得自己心裡發慌。察覺到自己心裡不舒服，萬三別過了頭，瞧著別處的風景，但是，這心裡還是慌亂的厲害。

嬴壬瞧著萬三的樣子，又不著痕跡的笑了笑，看來，這萬三倒也不是別人說的那般的冷淡，還知道心慌。

上次著實是自己不對，明擺著人家定了規矩，自己還要為難人家，自己做的確實不應該了，回頭去給道個歉，這萬三爺，也不是什麼小肚雞腸之人，應該不會為難自己。

嬴壬這麼想著，又回頭看了一眼萬三，這會兒萬三倒沒有瞧著嬴壬，雖然臉上塗了油彩，嬴壬還是從萬三的眼神中看到了慌亂。

「這萬三，也是個嘴硬的人。」

「少將……大帥招呼您過去。」

「這就來。」

何成瞧了半天，才在戲台附近瞧見了嬴壬，自己這個蠢勁兒的，早就該想到少將會在這兒附近才是。自打少將聽過一次這萬三的戲，之後可是場場不落下的。

嬴壬去了吳大帥那邊，這會兒不知道又是哪個地方的頭頭過來祝賀呢。何成瞧了一眼萬三，戲台上的萬三確實讓人挪不開眼睛。

一舉一動，都盡顯出他特有的感覺，一顰一笑之間，讓人恍惚了心神。

「哼……不過是個山東過來的糙漢，竟然也能受到封賞，你說，北平是不是瞎了？」

「噓……小心，這兒人多嘴雜的，就算心裡再不舒服，也憋著，這新官上任都得三把火兒的，你可別找事兒。」

「哼……」

聽得這聲音，何成用眼角的餘光瞧瞧的打量了一眼，好像這兩個是滇系和桂系的軍閥頭子。果然，這吳大帥受到封賞，還真是有人眼紅的緊呢。

不過，在這兩湖的地界兒，誰也不敢造次，就讓他們說說又何妨。

這會兒子正好唱到了第八場，正是穆桂英將楊宗保抓起來的那場戲。

穆桂英（白）且住。小將殺法厲害。

眾嘍兵，絆馬繩伺候。

楊宗保上，殺過合，落馬被擒。穆桂英假刺楊宗保，楊宗保足踏穆桂英槍，穆桂英奪，推楊宗保，奪槍下，眾人推楊宗保同下。

萬三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手一抖，槍險些從自己的手中掉落，退下台的時候四處瞧了一眼，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難不成，自己出現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