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很早之前，顧清源就不止一次地從交好的友人口中聽說，比自己低兩屆的學弟中有一個長相很陰柔，甚至可以用「漂亮」二字來形容的男孩兒，因為出色的外貌備受設計學院同學的歡迎——這其中，也不乏有被他的顏值給吸引的男生。

顧清源認識唐一赫的那一年，正是入春，氣候稍涼。國小弟因為學習上的一些事情備受困擾，各方打聽，才找到了顧清源這個成績優異的學長，希望清源可以幫忙補習一下課程。顧清源還記得那一天，咖啡廳里的音樂調子歡快，那個青年穿著高領藏藍色羊毛衫，硬是把小臉襯得雪白，狹長的鳳眼裡面滿滿都是小孩子才會有的天真。他轉過頭來朝顧清源笑，正正好好露出兩顆虎牙，俏皮的緊。可是再一睜眼，就看見原本乖巧可愛的國小弟伸出手把自己禁錮在一個小小角落裡，強行扯掉他的褲子，硬是生生地把他自己捅進了顧清源的身體里。

「學長，」國小弟的聲音甜甜的，讓人覺得有些發膩，「學長，我好喜歡你，你給我，給我好不好。」

雖是疑問的口氣，可唐一赫的行動卻沒有半分的遲疑，他緊緊地抱著顧清源，一下下地捅到最深處，讓顧清源根本無處躲藏，甚至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學長……學長我好喜歡你……」

「顧清源……」

「清源，清源……」

——「！！！」

顧清源猛地睜開雙眼，心臟因為害怕跟緊張加速跳動起來，甚至讓他覺得有些發痛。映入眼簾的不是那個人帶著點邪氣的面容，而是雪白的天花板，以及自旁邊窗戶中透進來的微光。顧清源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再一次確認方才那隻是夢境之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背後被冷汗給浸透了，黏在身上難受的很，顧清源抬手抹去額上的汗液，坐起來，揪了揪睡衣的領子讓自己放鬆一點。他昨晚沒有拉上窗簾就入了睡，現在，發黃的陽光射進屋子裡來，鋪到紅棕色的木地板上，還有他的床上。

顧清源坐在床上發獃，已經很久都沒有再夢見那個人了，不知為何，最近那個人愈發地不安生，總是頻頻出現在顧清源的夢裡。夢中總是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但是無一例外的，都是以前跟唐一赫之間發生過的事情。

當然……也包括最後的那次性/愛。

不願意再回想那些噩夢一般的事，顧清源趕緊起床去沖了個澡，把身上黏糊糊的感覺連同內心深處的恐懼與無力感一同衝掉。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來到公司才兩年不到，顧清源就憑著自己出色的能力博得上司青眼相加，很重要的項目也是有意帶著他這個小新人操作的。忙裡忙外，這幾天也一直都是加班加到凌晨兩三點，實在是熬得有些受不了了，這才倒頭就睡。顧清源是個要強的人，他知道公司裡面有許多「前輩」，沒有能力還霸佔著職務，對於顧清源這樣的新興力量很不滿，也沒少在暗地裡給他使絆子，但是顧清源總是願意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上司並沒有看錯人，順便啪啪給那些人幾個嘴巴子。

大概，就是因為太疲憊了吧。

洗完了澡，顧清源裹著浴衣出來，一手拿著毛巾給自己擦頭髮。從桌上拾起眼鏡戴上，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晰起來，顧清源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二十了，不知道公司那邊還有沒有什麼事情要自己去做。他順手拿起桌上的手機解鎖，赫然看見自己微信上居然有著近99+的提示。

而其中約有40條，都是來自同一個人——他的同門師姐，素素。

當年顧清源因為成績優異可是直接被本院的一個教授看上的，想要收他做關門弟子，可是無奈設計行業並不需要再去讀三年的研究所，那教授覺得很遺憾，不過依舊私底下給他開了不少小灶。在那段時間，顧清源認識了在於教授手底下已經畢業的學姐，素素。而他現在的這份工作，就是素素學姐給他介紹的。

顧清源粗略地翻了一下，他這個師姐啥都好，就是網上發消息實在是太啰嗦，一段話就可以講明白的事情非要一句一句發，這就導致了她天天爆顧清源微信菊花的現狀。讀了四十條消息，顧清源總算找到了師姐說話的重點，最近公司的資金運作有問題，面前擺了一個挺難的活兒，如果不接，那麼資金鏈就有跟不上的風險，因此這邊的工作，還希望顧清源能過來幫一下忙。

這就意味著顧清源在每天忙完原先的項目之後，還要繼續去做另外一個更難的設計。

……當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啊。

看到最後，顧清源有些無奈地笑笑，給她回了一個字：「好。」其簡潔跟素素的四十條消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不是很喜歡跟別人太親近，說話也是撿著言簡意賅的說——他性子清冷又不是一天兩天。剛想著關手機，就看見手機狂震一番，一打開全是師姐給他發的感謝表情，外加最後的那一句「今天晚上約了甲方的老總一幹人出來談合同，你們總監說讓你跟他一起來」。

「師姐，你也在場麼？」

「傻孩子，當然了，再怎麼說師姐我也是管理層啊。」

「好，我知道了，謝謝師姐。」

顧清源有些疲憊地把手機往床上一丟，坐在床邊上，望著窗外微微有些出神。

陽光那麼好，那麼暖，彷彿一伸手就可以碰觸到。

可是顧清源總覺得，它跟自己，像是不在同一個世界裡。

到了約定的時間，顧清源準時抵達公司的會議室。顧清源穿上自己那套正裝，黑色的西服把青年的身材襯得筆挺，再戴上眼鏡，架不住顧清源生得幹凈，活脫脫的就是一副言情小說男主的模樣（當然，這個評價是素素給的）。到了會議室，看見素素已經來了，顧清源先跟認識的前輩打了聲招呼，隨後在素素身邊找了個座位坐下。

素素是最年輕的管理層，所以坐在最外圍，顧清源是場上唯一一個非管理層的人，坐在素素身邊理所應當。對面的人還沒來，素素往對面瞅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對顧清源說道：「清源，聽說這次的人不好對付呢。」

談合同本來就不是顧清源擅長的事兒，他分屬創意部，總監帶他出來也就是讓他見見世面，看看管理層是如何運營的。他們談他們的，顧清源只需要在旁邊聽聽就好。聽見素素這麼說，顧清源問道：「怎麼？」

「好像對方老總，很不好談……」

兩個人正咬著耳朵呢，自家這邊的人也都已經來的差不多了，就等對方落座。不多時，外面一陣聲響，接著，會議室的門從外面拉開，走進來一堆西裝革履的人，精明幹練，連顧清源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可是這一看，看清了對面當首的那個人是誰時，顧清源的呼吸下意識地停滯了。就在這麼短短的一秒鐘時間裡，那個人感受到了來自他的目光，並且抬起頭，跟顧清源四目相對。

那個男人的嘴角斜起來，露出了一個張揚，且不懷好意的笑容。

——唐無期。

那個人，是唐一赫的哥哥。

當年唐一赫對自己做了如此過分的事情，顧清源一開始是躲著他的，可是那個國小弟還是不依不撓地纏著自己，於是顧清源就約了唐一赫出來，徹徹底底跟青年攤牌。可是自那以後，青年就如同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失去了蹤跡。從前他聽唐一赫說過，家裡面除了他還有兩個哥哥，大哥很早就離了家，跟他關係並不是很好，他從小就是二哥給養大的——唐一赫口中的二哥給顧清源的感覺就像是天上的神靈，什麼事情都做得到，後來顧清源才知道，唐一赫的二哥，就是B市一個規模相當大企業的董事，唐無期。

唐一赫消失之後，唐無期來找過顧清源，估計是他之前從唐一赫口中知道的，明白顧清源對於唐一赫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所以希望他可以幫忙把唐一赫找回來。

可是顧清源，並沒有答應唐無期的請求。

唐一赫那次實在是傷他太深，把他原本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他不想再見到有關唐一赫的任何人和事。跟唐無期的梁子大概就是這時候結下的，可是顧清源即使拒絕了他，私底下也是有尋找唐一赫的，只是沒有找到而已——憑著唐無期的勢力，在B市掘地三尺都沒能把唐一赫找回來，他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已經儘力了，還想讓他怎麼樣呢？

這次倒好，正正好好地，讓他撞在了唐無期的槍口上。

素素看見顧清源慌忙垂下了眼睛，看了看對方有些曖昧的神情，悄悄戳了戳顧清源：「清源？清源？你怎麼了？」

「……我沒事。」顧清源的聲音有點嘶啞，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似的。青年握緊了拳頭，他的手心都快要被汗水給濡濕，「師姐，不用管我。」

唐一赫已經消失兩年了。

顧清源用兩年的時間來漸漸地調整自己，努力讓生活步入正軌，他想忘掉唐一赫，想忘掉那些讓他心痛的過往，想忘掉他曾經在意過的，那份感情。

可是這一切，都隨著唐無期的到來和那些虛無縹緲的夢境，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