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鐺玉石，金塊珠礫，棄擲邐迤，滾落滿殿。

殿中侍者跪了一排，就連呼吸都停滯，整個飛霜殿就好似被凝膠凝結住了一樣。

只有飛霜殿的主人，亦是這個國家的主人，還充滿了生氣。

不止是生氣，幾乎已是怒發衝冠。

「你再說一遍！錢同！」

被點名的老太監錢同，是從先帝在位時就在飛霜殿伺候的老人了，過往的事情，來了又去了的人和事他通通知道的一清二楚。

「回，回稟陛下，那免死鐵券是先帝臨終之前賜予攝政王的。」

冷汗從錢同褶皺的皮膚上落下，他本不該多嘴，只是眼下小皇帝逼得實在太狠。

當初先帝臨終賜攝政王符維免死金牌的用意，就是怕這叔侄倆日後杠起來，好給攝政王留個活路，只是這一層是萬萬說不得的。

「攝政王，攝政王！」

符尋樂慘笑一聲，龍案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他砸的東西了，他只得重重地將拳頭砸向龍案，怒吼道：「朕連殺個人的權力都沒有了嗎！朕還算是個皇帝嗎？！」

「陛下，」

錢同急忙跪趨幾步於符尋樂腳邊，勸慰道：「這免死鐵券一枚只得用一次，救一人之性命。如今它用來救了藺大人，或許也是好事！這意味著，將來若是攝政王他自個兒需要的時候，那可就……」

錢同自知此話大逆不道，好歹人家攝政王也是皇親貴胄，故此將最後的幾個字愣生生的吞了下去。

然而這道理符尋樂又怎麼會不懂。可就是因為他太了解其中厲害關係，才會如此震怒！

「這般珍貴的免死鐵券，一枚只能救一人之性命，那奸賊又如何願意將之用來救藺清沼！」

「這……」

錢同一時無話，只得深埋下頭顱。

「朕原本是不信的，」

符尋樂痛心疾首，以至於慘笑自語道：「朕不信先生會背叛朕，可是今天的事實呢！攝政王願意用免死鐵券救他的性命！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錢同其實多麼想為藺清沼說一句公道話，那涉及到十五年前的恩怨糾葛，就藺清沼本人來說，即使讓他獻出生命，他也絕對不會出賣符尋樂。

因為他曾是那樣的為了符尋樂的父母，許下過至死不渝的諾言。

然而錢同終究是不敢的，不敢將往事一一道出，卻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為藺清沼開脫，就在他猶豫之間，符尋樂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監金元寶屁顛屁顛的跑了回來。

「陛下，藺清潭將軍救下藺清沼大人後，直接將人帶去了攝政王府，現在他們應該都還在攝政王府呢！」

金元寶一臉邀功的得意表情，抬頭卻看到陛下的臉色已經黑中泛青，活似閻王殿里的羅剎！

「滾！滾！通通給朕滾！」

錢同暗暗咽了咽唾沫，帶領著一眾宮女太監魚貫而出。

偌大的飛霜殿頓時就安靜了下來。人去殿空之後，只得符尋樂一個人。渾身脫力一般的跌坐到了龍椅上。

深深埋著的頭，髮絲從兩頰滑落。遮擋了他全部的表情，看不見那清絲一般的淚水。

先生，我是這般的愛你，你為什麼要如此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