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想不斷蔓延的鮮血有污聖目驚動聖顏，所以在面聖之前藺清沼已經請太醫重新為自己處理過了。

儘管老太醫說包紮得太緊於傷口恢復無益，然而在藺清沼的堅持下他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的嘆息。

用白色的外衣遮蓋，將一切血腥完美的掩藏在聖潔之下。

從來都是如此，在他的小君主面前，藺清沼永遠都是最無瑕的，他也永遠只讓對方看到這世間最美最純潔的東西。至於那些骯髒的、血污的，就由他藺清沼一人為他遮擋就夠了。

飛霜殿的重門「咿呀」應聲而開，一道聖光從內傾瀉而出，藺清沼覺得有些晃眼的微微偏了頭，然而他很快就習慣了這樣的光芒的而定住了眸子。

逆著光，一抹黑影正端坐於主位之上。是一位君臨天下的王者，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自己的方向。

藺清沼知道對方是誰，並不是因為這裡是飛霜殿。只是因為這抹身影，自己再熟悉不過了。是自己這十五年來苦心栽培，用了全部心血來愛的人啊。

「陛下。」

藺清沼撩了袍子，筆直地跪在了白玉地磚之上，動作一氣呵成，凜然而不失風度。

居高臨下直視著藺清沼的少年，這王者的風姿並沒有因為他不夠成熟的年紀而打折扣。

「先生，請你抬起頭來，看著朕。」

少年特有的音線中，夾雜著絲許讓人捉摸不透的情愫，直視著眼前男人的眸子，在滿室燈火之中閃閃爍爍。

藺清沼聞言而抬起頭來，與面前的少年四目相對。

正如藺清潭所言，他已經長大了，已經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王者了。

從一個咿呀學語的黃髮幼童，抱著自己的小腿，窩在自己的懷中不斷的撒嬌著的孩子，已經長成了這般玉樹天成的少年。

他眸中那不可侵犯的帝王之光，還有他融入骨血的君主之魂，他的每一次吐息每一個動作，無不在告訴自己，他已經不再是自己懷中的那個小孩子了。

十五年，能夠改變的東西真的太多了。

「先生，你怨恨樂兒嗎？」

他沒有自稱「朕」，而是像小時候一樣說的是「樂兒」。

這是一種撒嬌嗎，藺清沼輕輕的笑了，他不必如此。

「陛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藺清沼依舊是很坦然的樣子，甚至連眉毛都沒有顫抖的仰著頭與他四目相交。

「先生什麼時候對朕說過真——」

符尋樂的嘴裡突然彌散出「咯咯」的笑聲，說道：「先生什麼時候對樂兒說過假話嗎？」

是的，藺清沼從來不對符尋樂說假話。至少，他所說的「真話」，都維持在有利於符尋樂的這個範圍之內的。

直視著符尋樂的眸子，藺清沼搖了搖頭。沒有一絲遲疑。

「陛下要處死微臣，那是微臣罪該萬死。微臣又如何會怨怪陛下？」

「先生這麼說，分明就是在怨怪朕啊。」

符尋樂的臉上勾起一抹複雜的笑容，他收起肆意翹著的二郎腿站起身來，卻也沒有邁下龍椅，只是這樣高高在上的睥睨著藺清沼。

藺清沼卻不置可否的沉默了。他並沒有一絲怨怪對方的意思，如果符尋樂願意去相信的話。

「哈——」

膠滯的空氣被符尋樂一笑而過。就像個小孩子一樣，他的臉上突然蕩漾起孩童的天真笑容。

「樂兒只是在說笑了，先生怎麼總是這麼認真呢？」

符尋樂快步走下高台，將跪在地上的藺清沼親手扶起看座。

「先生，樂兒只是在跟先生鬧著玩的，先生不會以為樂兒真的想要先生的——」

符尋樂不容藺清沼推拒的將其安置在太師椅上，雙手撐住太師椅的左右兩個把手，將藺清沼禁#錮在自己的身下。

如此曖昧的距離，就連對方的吐息也一絲不離的感受到了的，符尋樂貼在藺清沼的耳畔只用彼此能聽到的音量輕聲說道：「命吧？」

這本該讓人毛骨悚然的話語，入了藺清沼的耳，他卻連寒毛都沒有震顫一下。他只是淡淡的笑了，說道：「微臣知道。」

「是嗎？」

符尋樂雙手一撐，已經立起身體。背對著藺清沼，仍舊是以玩笑的話語說道：「可是先生可知道，樂兒覺得很惋惜呢！」

藺清沼的眸子閃了閃，並沒有說話。而符尋樂則猶如自言自語地走近龍案，從上取出一隻畫卷，把玩在手中，說道：「樂兒在惋惜什麼，先生神機妙算，這次可能猜得中？」

「高平郡主。」

藺清沼平淡無波的如此回覆到，幾乎沒有思索的空餘。符尋樂的所思所想他從來沒有一次算錯過。

「高平郡主……」

符尋樂呢喃著這個名字，承認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高平郡主，朕的小表妹。」

食指有些頭地敲了敲光潔的額角，符尋樂好像在思索什麼的問道：「如果朕沒記錯的話，朕的這個小表妹，今年好像才只有十二歲吧？」

「是的。」

對方平淡的回答讓符尋樂嗤笑一聲，抬起頭來直視著藺清沼的雙眸，如此問到：「十二歲，朕這個皇叔也真是夠狠的。十二歲的嫡長女兒，就這樣送進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來。先生，你說，朕應不應該為她感到惋惜呢？」

「人各有命。」

藺清沼只無波無瀾地說了這四個字罷了，然而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先生也覺得朕應該娶她咯？先生也覺得讓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母儀天下也無傷大雅咯！」

「人心所向，陛下應該順其自然。」

藺清沼的語氣很清淡，然而正是這般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淡然語氣，才使得符尋樂如被利刃所刺一般的渾身一震。

「先生！」

符尋樂猛然轉身，再次撐住太師椅的扶手將藺清沼困在自己的身下。

如果他有一點表示不願自己娶別的女人的心的話，自己就不會這樣的恨他！只要他說一個「不」字，符尋樂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將江山拱手相讓他符尋樂都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