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

絲毫沒有那個意思！

符尋樂陡然變色的神情和突然拔高三度的嗓音都並沒有使藺清沼有太大的情緒波動。而符尋樂卻向這張日思夜想的冷淡臉龐伸出了右手。

多麼令人嚮往的肌膚觸感，即使年華老去，這樣的溫熱，這隻屬於眼前之人的溫熱，仍是讓符尋樂激動得差點就想落淚。

「先生……」

指尖順著藺清沼的臉龐緩緩下滑，到他雋美的頸部曲線，漸漸的，如蠶食一般一點一點的繼續侵略，直到滑進領口的衣衫，指尖輕輕的用力。

實際上他也不需要施加更多的力量，就感受到了來自對方心口的粘稠與血腥之感。

那是距離對方心臟最近的，鮮血。

「疼嗎？」

不放過對方面部任何一個幾不可查的變化，眼睜睜的看著額角的冷汗從皮膚伸出滲透出來，符尋樂突然覺得很愜意。

「疼。」

藺清沼如此直言不諱地回答了他，在符尋樂面前他不想偽裝什麼。

他不是死人，他也有血有肉，但凡活人，凌遲之後就不會不覺得疼。

原來他也會疼啊，原來他真的也會疼啊！真的，真的好想就這樣，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挖開他的皮肉，將他的心挖出來看一看！

看一看他這顆冷漠的心，究竟是個怎麼構造，看一看他這顆生而已死的心裡，究竟刻著誰的名字。

「是嗎？那麼先生與樂兒，也算是感同身受了呢！」

感受到他的鮮血在自己的指尖流淌，這種施虐的快感，讓符尋樂有一種報復的得意！

如果愛還不足以讓這個男人只注視著自己的話，那麼痛一定可以！

「先生可知道，樂兒的這裡也很痛呢！先生有多痛，樂兒就有多痛！樂兒只是想讓先生也感受到樂兒的疼痛罷了！」

貼在藺清沼的臉頰畔，就如小時候貼著對方的臉撒嬌一樣。

如果人能夠一直都不長大該有多好，如果自己一直都不長大，就不會對眼前這個人生出綺戀，也就不會讓自己，也讓對方，這麼的痛苦！

「陛下，」

藺清沼直視著符尋樂的雙眸，儘管對方是居高臨下的，然而一旦藺清沼在眸中注入了力量，就會讓符尋樂有一種被睥睨被碾壓的錯覺。

是的，就是這種感覺，這種明明是萬人之上卻被對方碾壓的感覺！才會讓人如此沉迷！

如果他願意碾壓自己，蹂躪自己也好，只要他以這樣的眸子注視自己，這就夠了，這就是自己的夢寐以求！

可是他的這雙眼睛，透過自己，究竟看著的是什麼人！

「讓陛下痛苦，臣罪不可恕。故此陛下要將微臣千刀萬剮也好，五馬分屍也好，臣絕不會有一句怨言。」

「那你怎麼不去死！」

符尋樂突然推開藺清沼地猛然退後了幾步，聲嘶力竭的對他怒吼道：「你為什麼不去死！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我就不會這麼痛苦！可是你為什麼不呢！你為什麼要符維那個大奸賊來救你！」

符尋樂有些歇斯底里的抱住自己的腦袋，因為激動而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朕不只一次，不只一次收到眾臣對你的彈劾，這，這裡，這些！統統都是！統統都是！」

符尋樂指著龍案上的一疊奏摺，將它們統統拂到了地上，噼里啪啦落了滿地。

「可是朕不信，朕不信！朕怎麼可以相信！你是朕的先生啊！朕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你怎麼可能背叛朕呢！怎麼可能呢！如果就連你都背叛了朕，那朕該怎麼辦，朕還能怎麼辦！可是你呢！可是你——」

符尋樂顫抖著指尖直指藺清沼，目眥欲裂的控訴道：「免死鐵券，先帝只留一枚！那一枚，符維卻用來救了你的性命！條件呢？條件是什麼？！告訴朕條件是什麼！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

對於符尋樂的控訴和質問，藺清沼只能選擇沉默。

條件？

是啊，如此珍貴的免死鐵券，符維竟捨得用來救自己，還能有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麼！

但是藺清沼又怎麼能夠說是因為自己的弟弟！是因為自己的弟弟以身侍人才換得了自己的苟延殘喘！這種話，叫自己怎麼說得出口！

「是高平嗎？符維讓你力保朕的小表妹高平為後，而你貪生怕死，就與他同流合污了嗎？！」

這樣的話，符尋樂怎麼說得出口！

如果符尋樂對他們之間的曾經還有一點點的留戀的話，就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語。他怎麼能夠懷疑藺清沼對他的忠心？！怎麼能夠對這樣的忠心產生質疑？！

然而藺清沼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失望或者是難過。似乎是因為這世上早已不存在能夠讓自己傷心難過的人了。

正如他對藺清潭所說的，自己怎麼對待符尋樂，是自己的事情，與符尋樂怎麼對待自己無關。他不求符尋樂的回報也不求符尋樂的體諒。他這麼做，歸根到底，也根本就不是為了符尋樂而已！

這一點，別說是符尋樂，藺清沼本人，比任何人都了解得透徹！

所以符尋樂恨自己，是有道理的。

「樂兒的心，與先生的也是一樣的痛著呢！先生難道就一點也感受不到嗎？！難道先生就沒有一點惻隱之心麼？」

符尋樂的表情，已經有些魔怔了。他自言自語般的問著藺清沼：「這種痛，是先生與樂兒的痛，是我們倆人之間的痛。難道先生忍心將朕的那個還沒斷奶的小表妹也牽扯進來麼？先生您的慈悲之心呢？」

「慈悲？」

藺清沼淡笑著搖了搖頭，語氣不含情緒卻相當堅定的說道：「溫柔讓人變得軟弱，慈悲讓人變得虛偽。對於陛下以外的所有的人，微臣不需要有什麼廉價的慈悲。」

「樂兒從不知道，先生竟然可以這麼狠！」

不是符尋樂不知道藺清沼的狠，只是在他面前，藺清沼只有溫柔。

「對於任何事情的考量，微臣只有利於陛下和不利於陛下之分。並沒有所謂的狠與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