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微臣的底線。微臣的底線就是——

陛下。」

這番言語使得符尋樂露出一絲迷茫的神情，只聽藺清沼繼續說道：「如果陛下還知道高平郡主是您的表妹的話，就應該不會再有任何的疑問，娶她為後。」

「她是朕的表妹，那又如何？！」

「陛下既然知道攝政王符維之女高平郡主是您的表妹，您也就不該質疑微臣對陛下的用心。

先帝無嗣，您是符陽公主之子，您的血液里所流的皇室血統源自於您的母親而並非父親。攝政王對您大加撻伐的口實也正是因為您『血統不純』之故。」

將符尋樂最為見不得人的一點如此光明正大不加掩飾的直言而出，藺清沼卻仍舊是面不改色，而符尋樂卻已是臉色泛青。

「攝政王讓高平郡主入宮，無非是想要在陛下身邊安插一個眼線。但是他智者千慮，仍有一疏。高平郡主是嫡親的皇室血脈，當她日後成年，與您誕下龍裔。到那個時候，攝政王便不再擁有詬病您的理由。到那個時候，最有資格繼承皇室大統的人，並非攝政王符維，而是您與高平郡主的皇嗣，他將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

人都說母憑子貴，藺清沼竟硬生生給符尋樂扯出一套父憑子貴的道理來，然而符尋樂卻找不到任何反駁他的理由而愣住了。

「皇太子的父親，自然是名正言順的皇帝。是您，陛下！」

「可是，可是高平只有十二歲！」

符尋樂表示有些抓狂了，他說不過藺清沼，卻又總覺得哪裡好像有點不對。

讓一個十二歲的姑娘給自己生一個擁有純正皇室血統的兒子？！不，這一點，不管是從倫理道德還是從生理慾望上來說，符尋樂都做不到！

「她總會長大。三年，四年，五年都好，她總有長大的一天。她總會有一天，具備成為一位母親的資格，具備真正母儀天下的資格！」

「太久了！太久了！」

符尋樂猛烈的搖了搖頭，指著地上散亂的奏摺抓狂道：「符維那個大奸賊，現在就要朕死！他對朕窮追猛打，他不會讓朕活到那一天的！他絕對不會讓朕活到那一天的！」

「臣可以等！」

將因為恐懼和憤恨而變得有些癲狂的符尋樂的雙肩狠狠的制住，強迫他抬起頭來，以眼神的力道安撫他，不讓他輕易的被外界壓力所打敗的注視著他！

是的，樂兒是長大了，樂兒已經是一位主君了，然而在很多時候，樂兒仍然不過是一個孩子！而這個自己用全部的心神來愛護的孩子，卻承受了比同齡人多太多的壓力和痛苦！

「臣可以等！」

藺清沼直視著符尋樂的眸子，如此堅定不移的說道：「臣可以等！三年也好，四年也好，五年也好！只要陛下還需要臣的一天，臣就絕對不會放開陛下！絕不會讓陛下一人孤身奮戰！符維要殺的話，就先來殺臣好了！符維要皇位的話，就先從臣的屍體上踏過去好了！臣絕對不會，讓陛下一個人面對他的！直到陛下——」

藺清沼輕柔的撫摸著符尋樂顫抖不已的背部，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感動，符尋樂的眼角早已濕潤不堪，滾燙的淚水打濕了藺清沼的衣襟。

「直到陛下，不再需要臣的時候。到那個時候——」

到那個時候，他就能坦然的魂歸地下，對姜承言說，自己對他的承諾，無愧於心。

「不！」

感受到從藺清沼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去意，符尋樂了解到，到那個時候藺清沼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離開自己！

這樣的認知使得符尋樂感受到了比來自於符維更大的恐懼感，這種恐懼感，名之為「失去」！

「不！朕不許！樂兒不許！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不會的！樂兒不需要先生的那一天，絕不會存在！所以先生，也絕對不許離開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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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樹銀花不夜天，東風乍暖雪尤眠。

立冬，宜嫁娶。

從這日清晨開始，整個皇宮就熱鬧非凡了。從太後居住的水雲宮到皇帝居住的飛霜殿，從飛霜殿的掌事太監錢同到水雲宮的掌事太監李公公，沒有哪一個不是忙得人仰馬翻的。

水雲宮的大太監李公公不禁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感慨彌深的道：「我們家小陛下，終於也要長大成人討老婆啦！」

不知道為什麼，李公公愣是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自己跟過的第一個主子，草詔侍郎姜承言。

這姜承言和他們家小陛下究竟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李公公實際上也並不太清楚，只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玄機。

但是太後不說，藺大人不說，攝政王好像也不很清楚，自己這個無足輕重的奴才，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保命要緊吶！

「發什麼呆呢！」

跟在太後身邊伺候的阿桃姑姑那雙妙目正氣勢洶洶的瞪著自己。

「偷什麼懶！」

「阿桃啊！我不是在偷懶吶，我只是感動吶！咱們家的小陛下今日就要成親啦！你說咱們倆是不是也應該把自個兒的事情提上日程啦？」

李公公眨巴著星星似的眼睛討好著阿桃姑姑，卻換來阿桃姑姑的一個爆栗！

嗯，火爆的女人，我喜歡！

原來不只是男人犯賤，太監一樣的犯賤！

坐在鎏金淬玉的十六人抬大紅花轎中，手中握著上轎之前喜娘塞的一把「棗生桂子」，由於太過緊張，手心不斷生出的汗漬將這些堅果染濕。

轎外是鑼鼓喧天，轎內卻是忐忑不安。

他知道前路絕不是令人羨艷的康莊坦途，前路對於他來說，不僅僅是荊棘叢生而已，可能更是懸崖絕壁。

約黃昏以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符尋樂的眸子是冰冷的。冰冷的眸子甚至不屑於去期盼即將到來的花轎。他不在乎花轎何時來，也不在乎花轎里坐的是郡主還是阿貓阿狗。

他的目光，從藺清沼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從他的身上移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