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不安的蜷起了雙腿，瑟瑟發抖的用雙臂將自己緊緊環住躲到寢殿一角，心中無限悲涼。

當真是走投無路也不過如此。

就在他頹喪無措之際，寢殿門外，突然傳來一串腳步聲。

雪痕聞聲而抬起頭，期待的望向門扉，卻又很快的眼色暗淡下來，不知道自己能期待誰。

門咿呀而開。

琉璃宮燈簇擁之下，一鳳儀之姿的女人出現在了寢宮之中。

也不必她發話，自有宮女速速點燃了寢殿內的青銅宮燈，將金獸里放上碳火香片，燎燎暖熱之氣便迅速蔓延了整座冰冷的宮殿。

來人是太後娘娘。

雪痕抬起頭看清楚她後，不敢怠慢，手忙腳亂的從角落爬起來，跪到了姜六兒面前。

姜六兒也不笑他這冒失的模樣失了禮，反是格外親和喜愛的握住他冰涼的手，將他攙扶起來，帶著他走到榻邊一同坐下，宛若一位慈祥和藹的長輩。

「瞧這小手凍的，怎的不讓人添個暖爐？」

雪痕垂下眸，輕輕的搖了搖頭。

姜六兒疼愛的拍了拍雪痕的手，抬眼望向阿桃，阿桃急忙上前道：「是奴婢疏忽了，委屈了皇後娘娘，請太後責罰。」

聽了阿桃的話，雪痕有些慌張的對著姜六兒擺了擺手，奈何他說不出什麼求情的話。

倒是個心眼好的孩子，姜六兒在內心思忖著，也沒有真的責罰阿桃的意思，只說道：「沒用的奴才，還不快將暖湯呈上來。」

阿桃得令，立即從小丫頭手中接過暖湯，是特意為雪痕熬的，驅寒養身，雙手奉上雪痕面前，雪痕只得接了。

也不敢耽擱，太後在這邊巴巴的望著，雪痕也只得咕嚕咕嚕一口氣將暖湯給灌下肚去。

「如何？」

姜六兒親自接過湯碗遞給阿桃，雪痕很有些受寵若驚。他記得阿桃說過，太後是這宮裡頂好的人，想來這話不假。立時雪痕就對姜六兒充滿了感激。

太後娘娘是個明白的善心人，若是有她照拂，不必去陛下那裡，那雪痕當真是要感恩戴德的。

雪痕雖說不出什麼感激的話，但是他心思單純，藏不住事兒，什麼心情都被姜六兒瞧了去。姜六兒看著他，眼中笑意更濃。

「覺著舒服點了麼？」

雪痕點了點頭，雖仍是懾於太後威儀而垂著頭，臉頰卻紅嫩了不少，心情也放鬆了些。

「那便好，」

姜六兒滿意的點了點頭，握著他的手也覺得有了些溫度。

「那便與本宮說說交心的話吧。」

姜六兒說著，阿桃已經吩咐餘人退下了。

雪痕抬眼不解的看著姜六兒，也不知道她要問什麼。

姜六兒卻不急，只讓阿桃將文房四寶擱於雪痕面前，方說：「你有口疾，這樣方便些。」

雪痕困惑更深，卻也不能拒絕，半推半就地坐到了桌案旁。

「你是誰？」

這是姜六兒的第一個問題。

初見之時也問過。

雪痕在宣紙上寫下一個「雪」字。

筆走未半，卻見帶著琺琅指套的五指「啪」的一聲拍在筆前，雪痕有些受驚的抬頭，卻見姜六兒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叫雪痕，本宮知道。本宮問的是——」

姜六兒頓了頓，一種極為不好的感覺侵襲了雪痕。

「你，是誰？」

雪痕無法落筆，墨汁隨著震顫的筆尖落到了宣紙上，暈染出一片污痕。

見雪痕臉色變得慘白，姜六兒卻放鬆了神情，輕笑了一聲，說道：「無妨無妨，不必如此惶恐。」

安慰的話語，卻讓雪痕更加害怕。

「那麼本宮換個問題。」

姜六兒以炯炯的目光直視雪痕，說道：「你和攝政王，是什麼關係？」

雪痕沉默了一會兒，抬起筆尖，寫道：「不認——」

尚未寫完，再次被姜六兒打斷。

「雪痕，本宮是很憐愛你的，可是你莫要把這種憐愛當做了籌碼，恃寵而驕了。」

雪痕垂著眸，心中無限委屈。他怎麼就恃寵而驕了，他哪裡就有這個資格了。自打他入宮，哪一天不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雪痕越想越委屈，雖說天生是個柔軟性子，卻也有些小脾氣。幹脆擱下筆來，默不作聲。

這孩子耍脾氣，姜六兒哪裡沒見過，論這脾氣，她的寶貝樂兒可是無人能出其右的。

姜六兒笑了笑，也不說什麼，只是淡淡的瞅著雪痕，瞅得雪痕渾身發毛。

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這目光抬起頭來，想要以眼神抗議什麼的時候，突然毫無預兆的，腹中一片絞痛，瞬間貫穿四肢百骸，冷汗唰唰的就下來了，人當即就站不住的跌在了地上。

「嗚嗚……」

這痛來得蹊蹺，雪痕捂著肚子在地上掙扎，拚命的伸出手想要向姜六兒求助，抬眸卻看到她冰冷的眼神。

瞬間雪痕的心就跌到了谷底。

那湯碗還留在一邊兒，事情的來龍去脈，雪痕再天真，也算是明白了。

「嗯……」

痙攣性的痛，再加上對太後的恐懼，使得雪痕只覺得自己怕是要魂斷於此了。痛苦的閉上眼睛，一片黑暗之中，卻隱隱有些光亮。

一襲白衣勝雪。

是…

是他……

雪痕顫抖的，乞求的伸出手。

心中是怨怪的。為什麼要把自己帶到這種地方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自己跑掉就好了……

可是卻又控制不住自己向那光亮中的人影伸出求救一般的手。

不要……不要丟下自己……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雪痕在心中哭喊著，哀求著。

那光亮之中的人，彷彿是聽到了自己的呼喚而轉過身來，正如梅林中的溫柔笑意，表情是清淡的，眼神卻是溫暖的。

雪痕拼盡全身力道伸出的手，終於，終於，在他數次努力下，終於被那人握在了手中。

救我……

雪痕充滿了期盼的眼神望著他，卻在一剎那眼前一花，再凝眸時，眼前人竟已變成了姜六兒！

「唔！！」

雪痕受驚的哀嚎一聲，想要收回手卻反被姜六兒捏緊。

「你在呼喚誰？」

姜六兒抓住雪痕的手不讓他退縮的逼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