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跟雁曦在一起時，聽她談論起稼晨的時候，我都還會去護著他，說，「不許你說他不好，他沒有做錯什麼，錯的全是我，是我不愛了」，就是這樣。

還記得當時雁曦對我的滿眼鄙夷和埋汰，記得雁曦男朋友老禹說得話，「要是愛，就回去找他，要是不愛了，那就別回頭了，愛情裡面沒有誰是誰非，誰對誰錯，只有不愛了，不愛了就放手，那樣誰都不耽誤誰，若是不愛了還要繼續裝作很愛的樣子繼續在一起，你說到底結果會是你耽誤了他的青春，還是他耽誤了你的，還是最後兩個人都耽誤了，才發現回不去的時候，那該是件多難過的事。」

他說得沒錯，說得都對，因為他是老禹，一個經歷過愛，經歷過痛，經歷過離婚的男人。

而我們當初對老禹的所有不認同，都在後來的那一刻化作煙消失了。因為我們在看到老禹的那一刻，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情，他給了雁曦少了十年的打拚奮鬥，給了她不用去品嚐愛情苦果的特殊權利，給了她所有我們都想要的一切，乃至今後十年，二十年，即使雁曦什麼都不做，那麼她仍然會有一個富足的生活，和一個男人，而和她相比，我倒變得什麼也不是了，四年的感情經歷，破敗不堪的大學生活，今後茫茫無依的未來生涯，乃至最後落得個什麼下場，怎樣度過這一生都惶惶不知。對於未來，我是惶恐的，而對她來說，卻是安排好的一切，甚至可以說她連後路都有。因為她家境富足，而我，回頭看看自己仍身在農村幹著粗鄙農活的老父老母，看著他們不斷彎了的背，和被磨損的儘是毛病的身體，我想要他們去幫我？想要人脈？想要以後在有難時候他們能出現在我面前？

別做夢了，我自己跟自己說，你什麼都沒有，馬櫟，你就是個零。你要慶幸自己不是負的，至少可以從零開始，從零做起，再差也不能變成負的吧，可只要努力，是不是生活就會變得正起來，數字不斷加大，變得福祉感提升，我告訴自己，我可以的，而事實證明，我確實是可以的。

畢業前一晚，我，雁曦，老禹，煙菁，還有煙菁的男朋友，我們一起吃了飯，當然，那是煙菁第一次正式的領著那個男人出現在我們面前，而也就是在那一刻，再次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時間都是輪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輪迴的，就都是安排好的，改變不了的，不然，他為什麼會跑到煙菁的身邊，為什麼要讓她也受到愛情的折磨，而看到煙菁笑著向我們介紹說，「這個是我男朋友」的時候，看著她滿臉的福祉感即將溢出熒幕來的那種感覺，我同雁曦一樣，舉杯說了句，「祝福你，煙菁。」

是啊，祝福你，希望你不會也經歷我一樣的痛苦，希望和他在一起你是福祉的，或者，希望你能改變他，雖然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是看上了你的家世吧，亦或是看上了你的錢，還是，看上了你這個單純好騙的性格。煙菁啊，你知不知道，他其實很渣的，他把我們宿舍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啊，他，好吧，祝福你，就，只是祝福你。

哦對了，還有後來我又接到了稼晨的電話，這也是在我還沒畢業的時候，然後又是大家誰都不知道，就只有我知道，因為，電話那頭的稼晨喝多了酒，真的是喝多了，他那個樣子還是我頭一次見到，在電話裡面，他一邊打著嗝，一邊說著話，就那樣慢慢悠悠一句一句的跟我說了兩個小時。

「櫟櫟，是……你麼？」

「櫟櫟……嗝，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因為他……你才跟我分的手。」

「櫟櫟，你的……嗝，第一次是不是……也給了他。」

「櫟櫟，你……嗝，你愛他麼？」

「你實話……跟我說，要是……你不愛他，你回來……好不好。」

「櫟櫟，沒事的……我不嫌棄你……嗝，只要……你回來，你回來……好不好？」

「親愛的……老婆……你回來吧，我不嫌棄你……我們好好的……」

……

事隔經年，再見到你，我想，我會說，感謝當年與我分手，還我自由。

許是我對你的愛真的情深似海，可也是真的無能為力了，我，馬櫟，這輩子算是愛錯了人了，可以的話，希望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你，可如果再見到你，我想，我還是會愛上你吧，愛上當初那個「你還好吧，你怎麼樣？」的你，愛上那個「喂，你不記得我了，我就是那個在火車站被警察抓到的……抓到的小夥子啊！」的你，而不是眼前這個被時代的污水染濁，看不見未來，且看不見愛我的你。

在時間無盡的長河裡，愛究竟是什麼呢？

哦，我懂了，愛是正確的時間裡遇見你，愛是即使沒能與你走到最後也不遺憾，愛是突然發生的，就像你愛上我，我愛上你，而愛也是不住的折磨，無法白頭卻依舊不願放開的手，愛啊，太深奧了，我不懂，也不想懂。

果真，還是友情來得實在，就像後來雁曦說出口那句「馬櫟，你再藏著什麼事兒不告訴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一樣，讓人溫暖至極，果真，還是友情好，我不要愛了，再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