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梧州不識，姑娘居然是同那千闕上神極為神似的太子正妃，我的嫂嫂。」

洛梧州生了一雙同洛梧歌全然不同的眸子，狹長妖嬈，帶著三分戲謔眯成一條縫。

「既是東宮正妃，緣何我那大哥設宴，宴上女主人卻是個側妃？」

我皺眉，東宮今日居然設宴？

我素來不喜交際應酬，洛梧歌也從未拿這些煩過我，只不過從前東宮若是有宴飲，洛梧歌必定支會我一聲，斷不會像今日這般令我一頭霧水。

正僵持著，不遠處傳來人聲，由遠而近，嬉笑著慢慢過來，為首的是洛梧歌。

我人前素來給他面子，於是屈身一禮，「殿下。」

有人先他一步開口:「姐姐竟與二皇子在此賞花，是妹妹的不是，心心念念這蓮池的景極好，就讓殿下陪著我過來，不想卻擾了姐姐清凈。」

「枳雪妹妹今日生辰，太子妃娘娘素來大度，還請多擔待些，莫壞了大家興緻。」

我抬眼，洛梧歌環繞在一堆鶯鶯燕燕里，一雙眼定定的瞧著我，似乎在期待什麼。

我勾唇淺笑，「是本宮的不是，不記得側妃生辰，也未曾準備賀禮。只是我阿娘就生了我一個，當不起側妃這聲姐姐。」

無視周遭驟然寂靜，我施施然走上前，「既然側妃喜愛此處景色，本宮就讓出來，權當給側妃的賀禮了，有殿下陪著，想必大家都不會太寂寞。」

微微偏頭，對上洛梧州興緻盎然的鳳眸，「二皇子殿下可願隨我去那處看看？」

洛梧州拋給洛梧歌一個挑釁的眼神，極其有禮的對我點頭:「是小王的榮幸。」

我從洛梧歌身邊走過，我知道自始至終他都在看我，只是我卻半分都不曾瞧他。

我這人自幼被阿爹阿娘慣壞了，脾氣大的很，由不得旁人跟我分享什麼，即使二十多萬年之前，我同縉曄在一處的時候，都是沒有第三人的。

更何況，洛梧歌是個凡人。

我不曾把他放在心上的時候，倒不覺得那幾個側妃有什麼，可如今我瞧上了他，想同他長長久久，那幾個側妃委實就礙眼的很。

「看姑娘的品階，至少也是個上仙，怎麼瞧上個凡人，偏來同一堆庸脂俗粉爭搶。」

洛梧州待遠離人群，一雙桃花眼妖妖嬈嬈的半眯著，湊近我問。

我覺得好笑，並不排斥他的靠近，反倒拍拍他:「你先說說，你同東華是何關係？」

洛梧州陡然變了臉色，規規矩矩的後退幾步，神情竟似帶了幾分戒備，「你如何曉得？」

我玩味的摸摸下巴，「東界鳳凰花蕊做成的蜜餞，竹山藥園裡的萬年靈芝，以及……東華身上與生俱來的墨蘭香氣。」

那香氣只有身體接觸方能浸染，經年不散，而東華素來喜潔，連我都碰不到他的衣角，更何況眼前這個男人……

不，是這隻狐狸。

西方青丘之國，正是九尾狐一族的故里。

「我同東華幾十萬年的交情，竟不曉得他居然選中你這隻公狐狸，是何道理。」

「你……」洛梧州徹底驚白了臉，方才的從容鎮定全然不見。

「你作何這樣嚇他？」一道聲音清清冷冷的傳過來，我與洛梧州皆抬眼看過去，東華斜靠在樹下，臉上難掩疲倦，「塗山凜，過來。」

洛梧州斂下眉眼，默不作聲。

「莫叫我說第二次。」

我生了興緻，饒有趣味的瞧著這一幕。

若我不曾猜錯，這隻狐狸在凡塵亂闖，又入了北寧國二皇子身軀，不僅亂了天數，更是為此後修行埋下禍端，再者天界探查起來，也是個大麻煩。

天道輪迴，可不是說說而已。

眼看著洛梧州將求救的眼神投向我，我大度笑笑，開口解圍:「東華，你猜我前段時候開卦占卜，不經意間看到了什麼？」

東華於卦術一向不精通，聞言便曉得我話裡有話，但還是有幾分嫌棄:「你那麼點修為，能看到什麼？」

我攤手:「修為不夠，便引了半盅生血，總能看到點什麼吧。」

東華撫額，有幾分無語:「你為了那個凡人，還真是豁的出去。」

我撇嘴:「那也還是讓你的這隻狐狸撿了便宜。」

塗山凜進入人身，擾亂了這個凡人二皇子的命數，連帶著擾亂北寧一眾人等命數，實屬犯了大忌，可原主元神早已離去，塗山凜就得留下來，將洛梧州原本的命數好好走完才算。

「洛梧州本應亡於半月後，不過你現在要綁他回去也不是不可，只是天譴若應下來……」

話音未落，東華弾弾袖子直起身:「你且照看好他，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我打了個響指，笑的眯了眼。

「成交。」

莫離宮內。

塗山凜一臉生無可戀，一雙鳳眼巴巴的瞅著我，「不能換一樣嗎？」

我閑閑的剝了個葡萄放入嘴裡，聞言挑眉:「我冒著被東華劈了的風險把你留下來，讓你去給我偷個器物都辦不到？」

塗山凜苦著臉，「這哪是一般器物，青丘北面的深谷近年根本過不去，那裡仙澤極重，還出了守護神獸，也不曉得守著什麼。」

拿葡萄的手頓了一頓:「仙澤極重？」

西面苓玄谷算是四海八荒最西邊，素來最是風平浪靜，哪裡來的仙澤？

莫不是……

「別晃我了，」我拍開塗山凜，裝模作樣的想了想:「那你就跟我說說，你同東華吧。」

塗山凜臉瞬間黑了。

「這都做不到，那我只能把你送回東界了。」

我好整以暇的瞧著他，心下也確實好奇，這隻不過幾萬歲的小狐狸，是怎麼撬動東華那塊石頭的。

「你……不討厭我嗎？不會覺得我們……噁心嗎？」

塗山凜安靜下來，眉眼裡還含著幾分憂鬱。

「你是說好男風一事啊，」我想了一想，搖搖頭，「這倒真沒有，可能是我活的太久，稀奇的事見多了，並不覺得怎樣奇怪。」

「可他們不這麼覺得。」

這也難怪，四海八荒里食古不化的神仙多的是，我支頤聽他講著過往，心下不禁唏噓。

直到外面傳來侍女的聲音，「恭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