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卦室布置的很是簡約，蒲團木案，連桌椅也不曾有。

我焚香凈手，很是隨意的席地而坐，又指指另外一個蒲團，招呼道:「坐吧，陛下。」

隱穆直皺眉，猶豫了一下，也學著我的樣子盤腿坐下來。

我笑笑，解釋道:「我阿爹不喜奢華，這裡是他為我建的，因此簡陋了些，你莫要介意。」

隱穆長眉略挑了挑，似乎有幾分詫異，但始終沒有問出來。

我曉得他的疑惑，先前是我對他有誤會，才以稱呼拉開距離，只是我這人本就隨性的厲害，一直端著架子，也累的很，索性就怎麼自在怎麼來了。

八卦圖祭出，我頓了頓，瞧向隱穆，囑咐道:「待會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看著，否則我會受百倍反噬，以後都不能再占卜。」

隱穆點了頭，神色染上幾分肅穆。

我微微合眼，開始釋出元神。

靈力如流水一般湧入八卦圖，我也毫不吝嗇，幾乎釋出全部修為，許是如今這卦的主人身份太過尊貴，時候一久，我便有點吃力。

「快看！」我陡然睜眼，開了水鏡，此卦的結果我無法知曉，只將那卦象顯示的畫面傳給隱穆。

嘴角有血滴下來，我收了卜術，驟然以手支地，避免就這樣倒下去，隱穆也睜了眼，察覺不對，過來扶住我，「怎麼回事？」

我擺擺手，「意料之中，我久不佔卜，今朝一開卦的對象就是六界之主，本就避免不了反噬，還好是在卦室之中，不至於出什麼大事。」

隱穆陡然沉了臉，「怎麼事先不告訴我？」

我實在沒力氣，幹脆也不強撐，虛弱的倚在他懷裡，「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說的，既是欠你靈犀珠的人情，就得還上，總歸我是沒有性命之憂的。」

凌霄這時候進來，不由分說的拂開隱穆的手，打橫抱起我，我無奈，「陛下，他被我寵壞了，禮儀欠缺些，還請你多擔待，至於那卦象，你可看到了？」

隱穆半垂了眸子，憑白添了幾分落寞:「看到了。」

我鬆了口氣，環著凌霄的脖子，整個人都懶懶的偎過去，「那就好，此事已了，我需修養幾日，陛下輕便。」

凌霄抱著我走出卦室，我回頭瞧見隱穆的身影一點點變小，和著光影，一直維持著半跪的姿態，定格在那裡，似是凝固成永恆。

不知怎麼，我突然有些心軟，論起年紀來，他如今也不過十五萬歲，就要以一己之身撐起天界，統御六合，委實辛苦了些。

「凌霄，」我還是沒忍住，問他:「你覺得隱穆……如何？」

凌霄瞟了我一眼，一板一眼的回答:「天帝很好。」

我暗自腹誹，凌霄這是什麼回答，他很好？怎麼個好法？

卻聽凌霄的聲音接著輕飄飄響在頭頂上:「至少，比縉曄上神要好。」

我全身僵住，閉了眼，佯作睡去。

塗山凜的傷好的差不多，每每晨起到我這裡報道，行為舉止極其規矩，沒有一絲一毫頑劣的跡象，這令我很是疑惑，怎麼也無法將敢去跟饕餮搶食的那個人同眼前的塗山凜聯繫起來。

而我自從被卦術所反噬，日日都懶散的厲害，總是窩在榻上不樂意動，一窩就是一整日，看的凌霄直笑我像只冬眠的狗熊精。

「主人，」凌霄推門而入，「天界有人來訪。」

白鬍子老頭笑嘻嘻的跳進來:「給神尊請安。」

我扶額，「凌霄，本尊何時叫他進來了。」

凌霄一本正經的說:「那我立刻把他趕走。」

「別別別！」老頭三步並做兩步的跳過來，「小老兒錯了，神尊大量，就罰小老兒留下給神尊解悶吧。」

我揮揮手，示意凌霄下去忙，「老君怎麼有空到蒼淵來？」

太上老君先規規矩矩行了個禮，才笑嘻嘻的開口答:「陛下派小老兒給神尊送東西。」

接著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物件出現在眼前，太上老君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陛下搬空了半個藏寶閣，令小老兒把東西給神尊送過來。」

我嘴角抽了抽，眼看著太上老君堆出的東西滿滿噹噹佔了寢殿的三分之一，心想隱穆是將天界的藏寶閣都搬的差不多了吧，真是大手筆。

我隨手撿了根龍筋煉的長鞭，甩了幾下覺得不錯，就收入袖中，對一直老老實實立在我身旁的塗山凜說:「你也去挑些。」

塗山凜搖頭不語。

我復起身，瞧了瞧那堆東西，大都是補藥，什麼千年靈芝萬年雪蓮的，甚至連太上老君的仙丹都搬來不少，我慢悠悠撿起來那幾個葫蘆，毫不意外在那老頭眼裡看出肉痛的表情。

「喏，塗山凜，」我把一個葫蘆扔給他，「你陪了我些時日，總歸得給你些什麼，這些仙丹各有各的妙用，平日不可亂吃，不懂的去問東華。」

塗山凜默默接了，太上老君一臉肉疼的湊過來，「小老兒也來為神尊解悶，可有什麼獎賞？」

我還尚未開口，就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獎賞你一劍。」

寂離出現在門前，抱劍斜倚在門框上，眼神冰冷。

太上老君抖了三抖，挪啊挪啊挪到我身後，小聲開口:「神神……神尊，這這是……魔魔魔……」

瞧著他話都講不清，我好心的提醒他:「魔尊寂離。」

太上老君一個哆嗦:「神尊，小老兒……怕……」

七萬年前天界同魔域的那場爭鬥，雖是天界勝了，但卻是慘勝，隱穆殺到魔域，所過之處血花朵朵，而魔尊寂離威名赫赫，亦是屠了一眾仙將。

也因此，縱然魔域降了，天界眾仙還是對那性情詭異的魔尊心懷恐懼。

我扯起狐狸，「咱們出去逛逛，把地方留給他倆。」

身後太上老君的嚎叫傳來:「神尊救救小老兒啊！小老兒怕！」

我勾了勾唇角，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陽光暖洋洋的撒下來，落了滿身，突然間有一種恍若隔世的味道。

那是我錯失掉七萬年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