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我猶豫不決，再次看穿我的心思，道：「你放心你的真實身份我不會向外透露出去，況且就算我說出去了，別人也不一定信，我可不想被人當成瘋子。」

確實，就算他知道我不是葉妤，只要我自己不承認，對我也沒什麼危害，畢竟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有這麼大的接受力，可是我也奇怪，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沒有警察或是卧底這樣簡單的身份吧。出於好奇，我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看起來似乎有些得意，眉毛輕飄飄地抖了兩下，反問我道：「那你希望我是誰呢？」

沒有答案的答案，他不說，我索性也就不問了，反正不管他什麼身份都不會像我這樣違背常規。我轉身往停車場走去，一邊走一邊問他：「神秘的保鏢先生，請問我的車子到了嗎？」

他在我背後不緊不慢地說道：「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神秘的無名小姐。」

聽著他那說話的腔調，我不禁在心中腹誹道：故弄玄虛的傢伙。

小粉紅果然依他之前所說，被人開過來了，安安穩穩地停在劇組附近的停車廠里，我正要開車門進去，卻見宋易的手忽然橫亘在我的眼前，他把車門按住，饒有興趣地問我，「你確定你要坐這輛車，而不是我的摩托。」

坐他的摩托固然爽，但到底還是太招搖了，小粉紅雖然外觀奇葩，但起碼能把我人擋住，又沒人能認出它是越野，頂多把它當成是哪個寒酸的小子開著自己老婆的車來嫖娼來了，這種事，在芃湖街，並不算是什麼驚奇事。

我點了點頭，掃了他一眼風騷的著裝，調笑道：「怎麼，宋大保鏢今天不宜開這車？」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倒是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你喜歡就好。」

曖昧，我是不信的，這傢伙，一天除了抖眉毛基本沒給我什麼好看的表情，況且他還有女朋友。不管他什麼意思，我上了車。

到劇組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八點的樣子了，現在有在那耽擱了一下，快到芃湖街已經是九點多的樣子了，雖然不是做生意的黃金時間，但是現在已經算是這條街最為繁華的時候了，沿路霓虹燈張燈結綵，樓下看上去是普通的店鋪，但是真正的春光卻是在樓上或是後院。門路熟絡的人，知道借著買東西的由頭摸進去，做完了在隨手拿一件商品出來，給商品的錢，那是給媽媽桑的打賞。

越是看上去小的店鋪，裡面卻有大名堂。那些店面越小的，裡面的小巷和地下室越多，曲曲折折中別有洞天。現在雖然是網路時代，很多人只要在網上自己給自己招攬生意，就可以省去很多拉皮條的分成費用，但是網路信息畢竟真假摻半，要是真的不幸遇上一個較真的人舉報了，也得不償失，所以真正專業的性工作服務者，還是會選擇像芃湖街這樣，坐等上客。

宋易一看就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懵懵懂懂地擋在我前面瞎轉悠，我照例帶了妝，比上次塗得更老一些，與他站在一起，倒像是老媽跑到芃湖街這種地方來帶兒子回家。不過即便如此，宋易身材魁梧，長相又冷冽，這樣突兀地走在道路中間也沒有幾個人敢亂瞟他。

我這次之所以回芃湖街，一來是要去自己遇害的地方，找線索。我雖說不想恨許安華，但是嚴世賢，我是決不可能放過的；二來是想見一位老朋友。人吶，一旦心軟下來，想要與某件事一刀兩斷，反而會想再去看看，在心裡做一個儀式，對那些故人也有了些許不放心。

從一個古色生香的小院落進去，宋易狐疑地看向我，我知道他在疑惑什麼，做賣肉買賣的還要講這樣的詩情畫意？性工作在眾人的定義中，皆是低俗、糜爛的代名詞。可是，若不是迫不得已，誰又願意帶這樣的帽子過活。

門口的接待生，似乎換了，大抵是瞧見我們這樣的組合過於怪異，上下打量了一番，終於還是將我們攔下來了，想了半天，他終於尋到合適的稱呼，道：「老夫人、先生，這是？」

估摸是把我們當成誤闖的外地人了，又不好說破，故想先問問我們的目的。

我瞅了宋易一臉尷尬又彆扭的樣子，心裡發笑，突然很想財大氣粗地說一句，老娘帶自個兒子來嫖娼，把你們這最好的姑娘介紹過來。不過我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宋易便不是真正的保鏢，若是玩笑開大發了，得罪了人，可是得不償失，「我來找花姐。」我老氣橫秋地說道。

那接待生聽見花姐的名字後，臉色似乎變了變，不客氣道：「不好意思，我們這沒這人。」

就算要打發我們走，也不至於說沒這人，花姐可是這家花易小苑的主人，哪有接待生敢這樣的罪自己老闆的，我心中狐疑，怕他誤會了什麼又道：「我是花姐的老朋友，你告訴她是葉……」

我話還沒說完，那接待生就語氣不善地打斷道：「都跟你說了，我們這沒這人，你這個老……」

老東西後面的兩個字還沒有出嘴，那接待生就被宋易要殺人的眼神震懾住了，立馬客客氣氣道：「老夫人，您說的那個花姐早個把月前就賣了這花易小苑了，現在這地真沒這個人。」

我見這人還有些眼裡勁，應該不是剛做這個不久，肯定知道些什麼，索性拿出他一沓錢在他跟前晃了晃道：「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花易小苑原本是叫花舒小苑，取得就是我倆的名中的各自的一個字，但是後來我嫌它難聽，也覺得自己確實沒有花姐那樣的情趣，索性摘了我的那個舒字，用了一個易，寓意是讓生活簡單一點，容易一點。

那接待生果然是個老油條，看我把錢都掏出來了，立馬告訴我道：「那個花姐啊聽說被賣到隔壁的夜總會了。」

「賣！」我大驚失色，夜總會可不比自己獨立當老闆，完全沒有挑選客人的權利，花姐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那裡面走出來，怎麼可能再回去，「不是有一個富二代在包養她嗎，怎麼會缺錢到賣自己，還把這小苑也賣了。」這小苑是花姐的心血，她本是高校藝術生，學美術的，家庭條件不是很好，種了她們教授的奸計，被迷奸了，想告卻又被那個禽獸教授用裸照來威脅，無奈之下做了那教授的情婦。後來事情敗漏，教授的老婆鬧到了學校，教授反咬花姐一口被學校開了除。出了這樣的事，她也不敢跟自己家裡的人說，萬般無奈做了這個營生。

小苑是花姐自己一塊磚一塊土自己親手設計和營造的，這是她夢想的全部，也是她不甘於命運的全部，賣她就意味著她連自己的靈魂也要出賣了。

「什麼富二代啊，就是一個靠女人樣的小白臉，後來他老婆知道，直接就殺過來了，當街把花姐脫光了打，連孩子都打掉了，差點沒了命，那小白臉在旁邊看著，連個屁都不敢放，後來還是一個過路的看她可憐給她打了救護車的電話。」

「懷孕？花姐懷了那個人的孩子！」我突然有些明白花姐賣掉這花苑的原因了，她那麼要強的一個人，因為學校的那件事基本不再相信男人，更加不可能為一個男人生孩子，她懷孕，那肯定是動情了，如此又遭背叛，心灰意冷，哪還有什麼夢想、靈魂之說，早就喂狗了。

「是啊，那天這裡流了一地的血，可嚇人了，還影響了我們這一條街的生……」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終於沒說完最後那一個字，可是他的這句話讓我想起自己處在什麼地方，這裡就是芃湖街，真正的芃湖街，它會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