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我算是人鬼兩全了，按理說很多事情該看淡了，然而，即便經歷過這麼多，我仍然記得葉舒當年帶著弟弟，第一次到芃湖街的情形。那時候葉霖剛查出身體出了毛病，因為沒錢，一犯病的時候，也只能苦熬著，疼得是渾身冷汗，連一句話也說不了，好好一個孩子活脫脫被那一次又一次的疼痛折磨地人脫了形，若不是他的膚色與葉舒一脈相承，簡直就像是剛從非洲難民那裡拖出來的骷髏臉小娃子。

葉舒就那樣背著瘦成骷髏的葉霖，一步一步地走向芃湖街，這條街她很早的時候就聽葉舒那個皮條子老爸罵罵咧咧地提過，罵的內容大抵上都是仗著手黑心狠搶了他不少生意，當然他說這話並不代表自己有多仁慈，不然也不會邊罵邊揪著葉舒的頭髮打罵她是個只會吃拉沒有用的廢物，他在外邊低著頭裝孫子裝火了，現在就靠著點家裡的婦孺，來彰顯他那紙糊一般的男子氣概。

芃湖街的色情營生那已經是產業鏈的模式了，比葉舒那皮條子老爸那點偷雞摸狗的勾當要高明的多，這條街在整個市裡的黃燦燦的名聲都出了名，但是至今卻未能剷除，而且還愈有火爆的趨勢，背後的原因很是讓人玩味。從經歷上來算，葉舒跟人上床，芃湖街不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但是即便如此，她在芃湖街的第一晚還是被弄暈了，是輪#，芃湖街的性服務並不是普通的性服務，它的價位比其他地方高出十倍，高收益也就意味著高風險，願意在這上面花大價錢的，大都有點在公眾社會中難以啟齒的惡性趣味，追求刺激，樂於在群魔亂舞的淫蕩池子里，扒開道德、廉恥，如禽獸一般撕咬和放縱，然而連這些都撇開了，那些人真的又還能算作人嗎？

隔壁那家大乾坤的夜總會，就是這其中的姣姣者。

盯著那扇金碧輝煌的大門，我突然有些恍惚，彷彿眼前的不是一扇門，而是一頭吊著眼張著血盆大口的巨蟒，頃刻之間我有些猶豫，兩隻腿微微地打顫，腦中的思緒萬千，而且還揪著團，亂得一塌糊塗，一會兒晃過花姐那張孤傲冷艷的臉，一會兒又晃過她明明嫌棄地要死卻始終寸步不離照顧受傷的自己，又一會兒我腦海里清晰印著她著著自己的婚紗克制卻有每一寸肌膚都洋溢著福祉的臉……

花姐看起來是一個很冷淡的人，對誰幾乎就沒給過什麼笑臉，因為被一個恩師、男人狠狠地傷害過，所以她的眼裡看誰都睥睨著一股道貌岸然。她不信任男人，索性將自己的心包裹地嚴嚴實實，不容任何人窺探到一星半點，但是包裹不代表改變，外表有多冰冷，有多小心，內心就有多熾熱，葉舒與她在關係上雖然算不上有多親密，但是卻有一種心照不宣地默契，互相尊重著彼此的痛苦，默默扶持，在彼此面前留有做人的基本禮儀。

我不敢動，眼睛盯著大乾坤的匾額，但是腳卻像灌了鉛一般怎麼也挪不動，生怕這一走，腦海里那個洋溢著福祉微笑的女人從此就灰飛煙滅，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跡……宋易走在前面，很快就察覺到我的不對勁，警惕地看了看周圍，沒有發現什麼後，又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我朝他微微搖了搖頭，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跟上他的腳步。心想假若人生從來沒有過歡愉和福祉二字，其實人也會依著本能痛苦的活下去，可是怕就怕，這痛苦穿上霓裳霞衣，在你領略過甘甜後陡然撕開原有的面目讓你肝腸寸斷，空歡喜比絕望更能撕扯人的靈魂。

大乾坤的大堂跟普通的夜總會無異的，若你只是一個不通門道的小土豪，沒有人引薦大概只會享受到這酒店套房裡十八禁小黃片服務，這叫培養潛在用戶，若是你膽大又是個見人就喜歡充闊撒錢的大傻帽，大概半夜裡還會享受到突然邂逅到，穿著性感睡衣入錯門的蛇蠍美人，當然這些都屬於低級消費層次，只是一些勾引你入會的小手段，真正能夠享受全套服務的在裡間暗門裡，那裡才是真正酒池肉林的地方。

我心知今日不出點血恐怕就連這的大門也進不去，索性三步做兩步直接跑到宋易前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像是牽孩子似的拖著宋易往大乾坤的門口走。說實話，按照嫖娼屬性，我這一組合實在怪異地很，我若是個男的還好，兩兄弟出來散散心無可厚非，可是有誰見過這看起來像是老媽帶著兒子來嫖娼的組合呢？

宋易被我抓住胳膊的時候似乎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古怪地瞟了我一眼，但是我卻沒有時間跟他解釋什麼，照例拖著人哼哧哼哧地往前面走，好在這傢伙不是什麼事逼的人，不過一秒便十分配合我的行動，大長腿一邁，拖得人都快變成被拖了了，那積極性和配合度，讓我由衷地在心裡豎大拇指。沒想到宋易是這麼大度的一人，這麼快就領悟到我要拿他當兒子做擋箭牌了。

宋易臉色微紅地盯著眼底下那個小手拉大手的兩拳頭，心口噗噗地跳。

「阿易你別著急啊，媽這就給你找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啊！」我剛站到大乾坤大匾底下，就迫不及待地要展現我高超的演技，像個老媽子似的給他整理衣冠。

旁邊守大門的兩保安，看著我們這一奇葩組合，捂著嘴在那偷笑，宋易的眼神雖然不配合，但那面癱臉是註定了的，此時又被我一番話帶偏，原本面無表情跟冷麵殺手似的給宋易，頓時成了一個大傻個。正要給他使眼色的時候發現，那傢伙正灼灼地盯著我，我突然有些心虛。宋易雖然說是個面癱，但眼神絕對犀利齣戲，這一盯盯得我心裡直發毛，心裡奇怪是不是自己剛才會錯意，也許宋易剛剛壓根就不知道我要幹啥，但是事情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也沒有理由再回頭，。

「老夫人，我們這可不是相親會所，您……」

「誰說要在你這給我兒子找媳婦了，我是聽說這的姑娘不錯，帶我兒子來練練床。」我這話說出了鄉村風，一股子大地主的味道。大乾坤裝模作樣，扮黃花閨女的伎倆是出了名的，我眼看那保安還想睜眼編瞎話，生怕他耽誤時間這空檔，宋易突然發作不配合，直接掏了一沓錢在那保安面前晃了晃。

沒有比刷錢更管用的會員卡了，樸實無華，在哪都通用，在監控範圍外塞了幾張在那兩保安，立馬就放了行，正想再拖宋易進去，一伸手卻抓了個空，宋易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躥到我前面去了，兩條腿走的飛快，我小跑都隔著一段距離。這大乾坤里到處都是禁地，我怕他撞到什麼棘手的事，一著急，沒過腦的話脫口而出，「你猴急什麼，姑娘多的是！」這話一出，大地主跟傻兒子的形象躍然而上，旁邊引路的女服務員捂著嘴偷笑，宋易僵著看了我一眼，我一瞧那就是大寫的你完了的眼神。

大乾坤里有乾坤，一進來，看著那些四通八達的長廊，各有所指的門牌號，就知道這裡面有貓膩。「老夫人，到了。」服務員推開一扇門道。屋裡的裝潢不錯，正經的歐洲風，雖然格局小了點，但也是奢侈氣派的那一類型，但是我知道，這不過是個鳥籠房，徒有其表，專門騙騙那些外行人的，讓他們自以為受到了貴賓級的待遇，其實際就跟關在漂亮籠子里的金絲雀一樣，全面受到監控，放個屁他們都能聽到。

「怎麼，你們這是不是瞧不上我這老婆子啊，搞這麼個破房間給我兒子，騎個馬都嫌擠，比我家牛欄還小，還有你看看那白不白黃不黃的沙發，滿頭玻璃的吊燈，跟一砸就碎玻璃茶幾，又不實用又不結實，到時候不小心撞到了硌這我寶貝兒子咋辦……」

「老夫人，這是今年最流行的小亞細亞皇室風格，這些東西都是直接從義大利進口過來，絕對有安全保障，您……」那姑娘估計受過專業訓練的，我這麼傻帽和鄉巴佬的話都說出來了，她還保持著專業素養憋著笑跟我解釋。

「我不管你們粗亞還是細亞，反正這個房間我不喜歡！」

「那您的意思是？」

我看了看那服務員眼底里的鄙夷，狀似無意地說道：「我看你裡間的那間大鳥房就不錯，」

那人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我說得是大鵬，眼底里的鄙夷更深，不再說瞎話，說話語氣不經意間露出幾分不屑，「老夫人，恕我直言，那間大鵬有一次性消費二十萬記錄的VIP顧客才能住，您……」她上下掃了我一眼，客套地一笑，及時收住了後面的話。

我冷冷一笑，掏出一張黑卡，「那這樣你們就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吧！」這是一張不限額度消費的黑卡，雖然是張副卡，但是開戶的門檻比較高，一張卡基本就能夠確立你的消費水準能夠達到多高的水準。

那服務員一見我這大地主還有幾分分量，立馬變了態度，恭恭敬敬地把我往大鵬那裡領，大鵬算是中等消費，雖然也布有監控，但是算是個籠屜，有暗道，有突擊檢查的時候，這些人可以從暗道里逃出去。我和宋易雖然混進來了，但是這裡的人個個鬼得很，難保不突然起疑，要給自己留條後路。而且，要想把花姐從這裡帶出去，暗道也是也是必須的。

越往裡走，裡面的名堂越大，走廊的兩端是栩栩如生的浮雕，龍飛鳳舞，看著與普通的浮雕無異，其實暗藏玄機，每一條龍的眼睛上都安裝著針孔攝像頭，大乾坤是捨得花錢的，所以它賺得更多，若不是裡面的營生見不得光，光這片浮雕恐怕就能碾壓全市所有五星級酒店。

終於在一個不起眼低調到你以為可能只是一個保潔工房門前停了下來，那服務員正在輸密碼，我正欲跟過去，宋易卻突然扯了扯我的衣角，他看著我做了一個你到底是誰的唇形，我一笑，繞到他身後，將他向前一推，在他身後耳語道：「歡迎來到酆都鬼城。」群魔亂舞，酆都鬼城沒有比這更貼切的比喻了。服務員將那簡樸又逼真的帷幕拉開，恍然實體的夜景在液晶屏上乍現，半個籃球場的面積，天花板上還有泳池，準確來說應該是酒池，性感火辣的正妹早已恭候多時，著著清純無害的美人魚服，在上方戲水。

「祝您旅途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