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起風了。

上京的風，狂暴而肆放，他卷襲著這座城市每個角落，襲起的風沙掩蓋行人視線，那不可置疑的力道，令人身形搖擺。

行人越來越少，柔姍透過車內的單眼玻璃，見那位吳少將突然牽起身後副官的手，往最近的建築物跑去。

宏逸放在方向盤的手不安敲動，他視線放在柔姍的指尖上，指甲圓滿粉紅，修剪的非常漂亮，像藝術品，吸引來往的觀眾欣賞。

柔姍轉頭，將宏逸的視線收盡眼底，她明媚的眼中閃過笑意，抬手覆上方向盤上不安分的手背：「宏逸。」

柔姍在叫他。

宏逸的眼睛很漂亮，更漂亮的是他的睫毛，濃密纖長，像一排排精心修剪的小刷子，一下又一下將柔姍冷硬的心臟刷的柔軟而騷癢。

宏逸喉結動了動，心不在焉：「嗯？」

柔姍說：「怎麼在他們不發覺的情況下，把小女孩的行蹤告訴他們？」

宏逸從公文包內拿出一份報紙。

他存了很久，報紙邊角帶著揉曲的摺痕，柔姍打開，挑眉：「這事都上報紙了，你居然還能把吳家瞞住？」

「報紙印刷的數量並不多，又不是上電視，有心自然瞞得住。」

柔姍勾唇。

風停了下來，柔姍打開車窗，將那份報紙朝吳少將的方向扔去。

她不怕這位吳上將看不見，因為有的是人幫他看。

吳家在上京的勢力和影響力，好比號令森林的雄獅，在這裡，只要是他們想知道的，自然有人送上去。

吳家的小公主失蹤，內圈的人多數知道，到了吳家這個地位，總喜歡把簡單的事複雜化，他們覺得小公主的失蹤是有預謀的，卻萬萬想不到，不過是人販子鑽了空子。

所以，他們重點排查的對象，是政治上的對頭。

不出柔姍意料，那份報紙最後放到了吳家飯桌上。

在上京玩了三天，柔姍和宏逸回A市，和他們同行的，還有吳少將和他那位不苟言笑的副官。

吳少將很高，接近兩米的身高，肩腹呈三角形態，很寬，很結實，很有安全感。

他的腿很長，那澎湃的爆發力哪怕隔的很遠都能看出來，他坐在飛機上，來來往往行人的視線不住朝他瞥去。

這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不苟言笑，威嚴，堪稱行走的荷爾蒙。

他的副官和他很像。

只是眉眼間多了分桀驁不馴的冷厲。

身高也矮了些，兩人站一起，好比大人帶著小孩。

柔姍正打量兩人，她放在兩人身上的視線太久，吳少將和副官齊齊朝她看了過來。

宏逸抬身，下一瞬將柔姍的身影遮住，因此錯過了吳少將及副官驚詫的神色。

這是頭等艙，坐得起的都是有教養的有錢人。

這裡很安靜，除了空姐偶爾詢問客人的聲音。

柔姍發現，有人在看她，宏逸也發現了。

他們朝視線的方向看去，看見了吳少將和副官。

四人挨著一個過道，輕而易舉就能交談。

吳少將在外面，他問同樣坐在外面的宏逸：「兩位也是去A市？」

宏逸心中戒備，吳少將並不像喜愛交談的人，他面上淡笑：「帶未婚妻回家。」

吳少將扯了扯唇角：「上京好玩嗎？」

宏逸淡淡道：「風太大。」

上京的空氣質量不怎麼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交談到這裡就結束。

柔姍喜歡看戲，特別是看柔家的戲。

她兩人換了身廉價的衣服，打車來到柔家。

柔家的下人認識她，想也沒想放她進去。

屋內傳出小孩的哭聲，夾雜了成年人骯髒的辱罵，柔姍聽宏逸說過。

柔家生意越做越差，柔良雲思思兩人便把生意上的不順，全部發泄到孩子身上。

當然只是偶爾，多數時候，雲思思對孩子還是很好的。

她會為孩子買昂貴的公主裙，親自替孩子梳洗裝扮，慈祥又和藹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不會把眼前嘶聲揭底踢孩子的女人聯繫到一塊。

「虧了，為什麼又虧了！現在正是旺季，怎麼就虧了百分之十的盈利！」

柔良坐在沙發上抽煙，他老了，頭髮斑白：「新茂公司新出的家電，價格比我們低，質量比我們好，雖然公司決定把價格壓下去，可最後的結果還是不如人意。」

說白了，就是口碑比不上人家。

價格比別人貴，質量比別人差，這個世上，沒人是傻子。

柔姍進來，打破了一室壓抑。

小女孩穿著髒兮兮的粉色公主裙縮在牆角，雲思思見到柔姍停下動作，她先打量的宏逸，再打量的柔姍，發現兩人穿著廉價後，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回來做什麼？」

柔良抬頭，用冷漠而寡淡的視線瞥了柔姍一眼，低頭吸煙：「立馬滾出去，我柔家可養不起你這樣的白眼狼。」

柔姍在心裡算著，吳少將應該快來了，她臉上露出笑容，一手牽著宏逸，一手撫摸平坦的腹部，眉眼散發母性的柔和光輝：「爸，媽，你們要當外公外婆了。」

沉默，很壓抑的沉默。

柔良朝柔姍的肚子看去，他眼中含著什麼，像是期望，又不是。雲思思發了瘋，推開柔良，拿起桌上的瓷杯朝柔姍砸去，嘶吼：「滾滾滾！你根本就不是我柔家的種，什麼外公外婆，放屁！」

她第一次說髒話，看柔良沉默的態度，卻不是第一次發瘋。

瓷杯沒有砸到柔姍，被宏逸一掌撫開了。

柔姍放下手，失了笑容，勾唇：「既然我不是柔家的種，那麼她，是不是也不是？」

柔姍指著小女孩。

雲思思動作一頓，跑到角落把小女孩抱在懷裡，小女孩在顫抖，卻不敢有任何動作。

「不！她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兒，我柔家的小公主，我的，我生的！！！」

柔姍朝雲思思走過去，宏逸跟在她身後，一直沒有說話。

居高臨視打量雲思思，柔姍冷淡的表情好像一尊冰雕，她輕輕說：「雲思思，你生不出就禍害別人的孩子，摸著你的良心說，疼嗎？」

雲思思不疼，她只是恐懼，柔姍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她癲瘋的目光看向沉默抽煙的柔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