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純白而密封的研究室，裡面只有三個人，兩男一女，室內只有一台碩大的電腦和一個筆記本。電腦和筆記本同時開著，時不時傳來小孩和男女的小聲。

000臉擠著熒幕，水汪汪的眼睛盯著費蕊眨呀眨，張著雙手要抱抱，奶聲奶氣道：「費姐姐，000好餓，要抱抱~」

費蕊頭髮盤起，露出一張深刻而充滿異域風情的臉龐，她眼窩很深，帶著漂亮的弧度，兩排濃密的睫毛彎著微笑，食指點點熒幕上000的小臉：「姐姐抱不到，不過姐姐給你買了零食，猜猜是什麼？」

000鼻子動了動，驚喜道：「我聞到了，是餅幹！」

把餅幹給他，費蕊點了點他鼻子。

柔姍和宏逸進來，000抱著一盒餅幹吃，時不時投餵給身旁高冷的001。

兩個小小的孩子，又軟又萌，不止費蕊喜歡，柔姍也喜歡。把零食放在桌上，很多，一個袋子裝滿了，000扒著熒幕流口水，胖乎乎的小手朝零食伸去。

柔姍握住他的手，低頭一笑：「想吃，得先回答姐姐問題。」

000眨眨眼：「姐姐你說。」

柔姍說：「我有個哥哥，他有喜歡的人，但是他們不能在一起，怎麼辦？」

000咬著手指頭，被難住了。

001瞥了一眼零食，冷淡道：「經檢測，宿主的哥哥名叫吳佑，愛人黃良，兩人同為男性，家庭身份相差巨大，除非死亡，不然，不可能。」

柔姍笑意斂下，提起零食往外走。

000急了，叫住她：「姐姐，姐姐，就算死了，我也可以讓他們用另一種方式活著！」

柔姍勾唇，輕聲問他：「哦，什麼方式？」

時隔一天，柔姍吳佑再次在水漾咖啡館見面。

水漾的鋼琴師又換了，這次是個男孩，個頭高挑，十指細長，他閉著眼，修長雙手像音符一般在鋼琴上跳動，表情陶醉，彈出的曲調，優美而動聽。

黃良沒來，吳佑眼下帶著青黑，氣質一貫的清冷，他翹腿靠背，修長食指在大腿點動，一下一下，又一下，沒有聲音，卻帶著壓迫的意味。

對面的女孩一直在打量他，陌生而熟悉的眼神，他見過很多，助理的、朋友的、還有愛人身上。

同情、悲哀，彷彿此刻的他，有多麼的不幸。

吳佑不喜歡，哪怕女孩是他丟失多年的親妹妹，哪怕自己對她懷有莫大的愧疚。食指的節奏停下，吳佑眉眼帶著深深不悅：「今天叫我來，有事？」

柔姍盯著他，一直在盯著他，那雙眼瞳比眼白更大的眼睛裡，含著光，亮的，有點動人：「吳少將，你想和黃副官一直在一起嗎？」

吳佑沉默，遲遲沒有說話。

柔姍說：「一直，不是一輩子，也不是兩輩子，而是一直，永遠的，數不到盡頭，一直枯燥而乏味的重複不一樣的初見。」

那根食指又動了，有點顫抖，在大腿敲著不成節奏的微動，咖啡上來，他伸手去拿，那隻手在顫抖，連著咖啡也被抖落不少，溫溫熱熱的濕度落在身上，意外的舒坦。

放下杯子，吳佑不再掩飾，他說話了，帶著罕見的沙啞和喜悅：「什麼辦法？」

柔姍很緊張，那種緊張不似在大火中迷茫尋找一個人的焦急，也不似復仇過後的快感迷茫，她緊張，因為接下來說的話，之後或許要做的事，以及將要面對的場面。

「我送你們去一個地方，那裡什麼都沒有，但也可以什麼都有，你們的記憶都在，你們是那裡的主宰，你們想做什麼，都可以。」

吳佑低頭，他什麼都沒有看，眼前明明是虛無的空氣，卻好似看見了一個人，一張臉，他喜歡的，最愛的，再抬頭，吳佑笑著，卻好似在哭：「那裡，沒有這裡的所有人，對嗎？」

柔姍直勾勾看著他，點頭。

吳佑轉頭，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暖暖如同初陽，他想像最愛的人站在那裡，背對自己偷偷抽煙，他不喜歡他抽煙，不是因為抽煙不好，而是他抽煙的樣子太迷人，自己當初，不就是為此愛上他，進而不可自拔，難以抽身。

「他不會同意的。」

在他心裡，他永遠不是最重要的，他有家人，有朋友，有最愛的妹妹，最慈祥的母親。

如果他們的關係曝光，進而威脅到他的家人朋友，他會毫不猶豫選擇離開自己，沒有一絲留戀，離開，他想抓都抓不住。

光是想想那個場景，吳佑疼，心疼，全身都疼，可是，那天遲早會來臨。

閉上眼再睜開，吳佑眼中略過瘋狂，身體前傾，猛然變紅的瞳孔凝視柔姍：「死人可以進去嗎？」

結果很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柔姍淺淺微笑，純真的好似一張潔白無瑕的白紙，她點頭了，輕輕說：「可以，不過死了，進去後就沒有記憶了。」

吳佑笑起來，如釋重負，他對柔姍伸出手，帶著點點柔和情意：「妹妹，謝謝。」

柔姍伸出手，他的掌心很大，粗糙又熾熱，和他性格，一點都不像。

「什麼時候？」

吳佑躺會閉上眼，他在想，在思考，最好什麼時候動手，一定要選個好日子，還要避免自己消失後，為柔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再睜開，吳佑問：「你和宏逸結婚是什麼時候？」

柔姍不傻，相反，她很聰明，歪歪頭，她笑了：「哥哥想什麼時候？」

吳佑說：「下個月一號，日子不錯。」

準備婚禮是一項昂雜而困難的事務，柔姍為此忙的天昏地暗，宏逸公司酒店兩頭跑，也不見樂的清閑。

首都。

吳佑帶著黃良回去了，手下人發來密報，吳百城和江明昨天已經到家，等了他許久，現在，還在等。

在沒認識黃良之前，家對於吳佑來說，只是冰涼的代名詞，有了黃良，他漸漸認識到，家，也可以很溫暖。

但是這個家，很冷。

吳百城坐著，沒笑，江明坐著，沒笑，吳佑也笑不出來，黃良在一旁站著，低垂頭不敢笑。

吳百城拿起茶杯，慢悠悠喝茶，散漫的行為帶著逼人的官味，吹散茶香，他輕嗅，沒喝，眼鏡被霧氣遮蓋：「蘭家小姐的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吳佑勾唇，弧度諷刺而冰冷，他說：「吳百城，妹妹我找到了，丟了十幾年的妹妹，你們高興嗎？」

吳百城重重放下茶杯，水順著桌面不停往下留，一直到地板，還在蔓延。他在生氣：「吳佑你夠了！以前提起婚事你說你還小，可你看看現在都三十五了，蘭家小姐等了你十年，還不夠嗎！」

「夠啊，怎麼不夠了，我不喜歡她，哪怕等一百年都是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