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醫聽著這故事有趣，反正現下也閑來無事，得了那筆財，往後幾個月都不用為吃飯發愁，這樣一想，他心裡便美滋滋地走進了茶館。不來不知道，一進來才發現裡面烏漆漆一片人頭，根本找不到一張虛空的茶桌。

「咦，看來今天還來著了？」他說著將身子往裡面蹭蹭，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個空凳，那個桌上已經坐了三個客人，他好容易擠進那處，幹咳了一聲，卻沒人理他，他只好將衣裾往後一撩坐到了凳上，從桌上自倒一碗茶，聽起說書人的故事，

「……只見顧大俠將那蘇小姐背在身上，對著山賊頭目大吼一聲，『你等小人，膽敢再胡作非為，定會讓你等身首異處！』。那些山賊頭目大驚，再抬頭看時，顧大俠已經駕起輕功不知飛到何處了！」啪又一聲拍板，「預知後事如何，請聽稍後下回分解。」

這一聲過後，原本安靜的坐席上頓時嘈雜一片，有叫好的，還有鼓掌的，還有客人叫來小倌添些茶水土豆幹果之類的。

小行醫只在心裡納悶道：「也不知這是哪位英雄的事跡，竟讓大家競相追捧！」一個沒留意，這話說出了口。只見這桌上其他三人的目光齊刷刷掃向他，嚇得他趕緊堵住了嘴，

「顧離觴，顧大俠都沒聽過？你怎麼還敢在江湖上混。想當年，永川的千雲山賊佔山百年，作惡多端，多少江湖俠士，包括朝廷去圍剿，都沒能把他們老巢端掉。顧大俠才不到二十歲的年紀，隻身一人愣是把二十來個山賊頭目給剷除了，你說厲不厲害？」其中一人把離觴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小行醫只顧在那裡點頭。

「聽說，這件事好像封雲山莊也參與了！」另一人道，第三個人忙把他的嘴堵住，

「噓，小聲點！不想要命了是麼？這地界如今可不歸朝廷管，它就是封雲山莊的地盤。小心讓他們的人聽了去，你小命不保！」第三人低聲道，聲音小到只讓這桌上的人才能聽到。

小行醫學著他的口氣問道:「為什麼說起封雲山莊會招來殺身之禍？照你的說法他明明做了一件大好事，難不成還怕別人歌功頌德？」

「看來你真對封雲山莊一無所知！」第一個人往周圍瞅了瞅這才接著道:「封雲山莊的惡行不比那些山賊少，不久前，也就是幾年前吧，他們血洗全鎮，全鎮的人都快被他們殺光了，只有少數服從他們，願做奴隸的人才換得活命。現任莊主素月的大名，不要說提了，就是想想都渾身發抖。幾天前，據說京城裡來的有名的調教師，進了封雲山莊的大門就再也沒出來過……」

小行醫覺得這名字無比熟悉，好像才在哪裡聽到過。「不管先生要多少銀子，我封雲山莊都願出！」他猛然想起那位莊主的話，「莫不是…這次我在鬼門關前耍了一回把戲？我這能活著回來，還真是祖宗燒了高香啊！」他在心裡想道。

「別提那件事了，不如說點開心的，聽說顧大俠最近來嶺川了，還有洛盟主也跟著來了，想來是為了剷除那，那山莊，但是怎麼這事好像不了了之了，我今早路過行館看到他們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呢？」

「還不是因為有顧大俠在，根本不用那群人出手，顧大俠才是當之無愧的武林盟主，真想親眼看到顧大俠把那，那地方給平了。」

小行醫的心思早就不在那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中了，他也沒了聽書的興趣，匆忙站起身，向門外踱去。

「小兄弟，下回書還沒開始呢，你不聽了？」有人在後面喊道。他顧不得搭理，騎著他的小毛驢便向著鄰鎮煙城方向走去了。

菡萏院內院到外院來來往往不停有下人端著熱水進出。素月將離觴的身子放在一個大木桶里，裡面不停地加熱水，來保持他身體的溫度。

此時，離觴的臉頰有一絲紅潤，素月只當是那顆藥起了效果。他跳進水裡，緊緊抱著這副此時消瘦無比的身子，將自己的體溫傳給那人。

「我的阿離，你快些醒過來吧，你若能醒來，我以後再也不逼你做不想做的事了。」再次的失去，讓素月清楚地認識到，無論自己用什麼手段，卑微的祈求也好，強制的囚禁也罷，最終都留不住自己所愛之人。

下人們一直端著木盆進進出出。直到傍晚時分，路鳴才駕著馬趕回來，他將馬栓回馬廄，就看到下人們不尋常的舉動，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匆忙向菡萏院趕去。只看到屋裡兩副身子緊緊抱在一起，

「莊主！」路神醫喊了一聲。

素月看到他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從水裡走出，隨手抓了件寬鬆的外袍穿在身上，問道:「路神醫可將解藥取來了？」

「解藥倒是沒有，不過師父留給我的錦盒裡有一幅字，說到了禁術的解法，大概意思是說，禁術最大的作用便是挑起人內心深處不好的慾望，進而為血蠱所控。要解此術，需得讓服藥之人拋棄自身的慾望，猶如一個新生的嬰兒，只剩赤子之心便可。不過，我還沒想到怎麼才能令他拋棄慾望。」路鳴將自己所看到的大致講了一遍。

素月看著昏睡的離觴也不說話，他不知此時該說些什麼。

「對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他看起來像是昏迷不醒！你知道他的身子再受不得一點刺激，莫不是……」

素月不置可否，輕輕說道：「他今早已經服過一位老大夫開的藥，說是補血的良藥，我看阿離臉色紅潤，剛剛還有轉醒的跡象，就是這身子還是冰涼，我只好將他泡在熱水裡，」

路鳴驚得睜大了雙眼:「什麼老大夫？我從未聽說過什麼補血良藥能瞬間發揮作用的，失血過多需補氣血，開的藥也只是用於女人來月事之時，或者由於受傷失血過多，不過再好的補氣血的藥也需慢慢調理，方可恢復。這個人他全身之血都被血蠱吸盡，補血的藥又怎會對他有效果，你看到他臉色紅潤，有轉醒不過是回光現象罷了！」

「什麼，這不可能，阿離他不會有事的！」素月眼裡終於有了一絲不同。

「要解禁術需得人清醒，現在他都昏迷不醒，更沒辦法了。」

「路神醫，我知道你是神醫，活閻王，你一定可以救活他的，這十五年以來，我從未求過別人，只要你答應救他，現在我就可以跪下來求你。」

路鳴被素月一個『求』字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未見過如此軟弱的素月。自從顧離觴的出現，大家都變得有些不同。先是素月由以前的心狠毒辣，雷厲風行，縱然殺錯人也不給自己留一點隱患，變成現在這般做事拖泥帶水，處處破綻，給人可乘之機，整天只知道圍著那人，什麼正事都交給手下做。再是師兄，為何處心積慮只為對付一個顧離觴。

當初給素月鼓勵使之變強的人便是路鳴，他又怎會想看到素月再一步步墮落下去，不行，必須阻止，讓以前的那個素月重新回來！

想到這些，他不由心生一計——

「好，我答應救他，你得先把他交給我，我知道有一處溫泉有很好的活血作用，興許能讓他醒過來。」

素月聽到路神醫口中說出的話，心裡自然安心不少，「我能跟著去麼？」他問道。

「不行，病人現在需要安靜，你去只會打擾他，根本幫不了什麼忙，我一人就夠了。」路鳴矢口否決道。

素月思慮再三，最後才下定決心般說道:「三天，我只能給你三天時間，同時我也希望你可以找到解除禁術的方法，到時讓我可以看到一個活生生的阿離。」

「我盡量！」路鳴保證到。

「那你先回去，待會兒我將阿離送到你府上。」路鳴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素月見人走遠，這才將離觴撈出來，用沐巾擦幹身子，將他重新放回床上。又找來一身自己的從未穿過的雪緞裁製而成的白衣穿在他身上。然後將他扶起倚靠在自己懷裡，拿起梳子將他烏黑的長髮梳順，用玉冠將他一半的烏髮束在頭頂。

此時，除了眉間多了一顆紅痣，他還是原來那個在折劍山莊里的翩翩少年劍客——顧離觴。

素月低頭用力吻了吻離觴此時好看的唇，過了片刻才戀戀不捨地離開，溫柔地說道:「阿離，我等你回來！」此刻他卻不敢多耽擱，做完了這些，便找來兩名信得過的手下，用一乘軟轎將他抬進了路神醫的府邸。

路神醫打發了那兩名手下，便找了兩個府里的下人將離觴從轎里抬出，放進了一口石棺中。這石棺他很早便放在家裡了，也不知是作何用的，反正此刻是讓給了離觴。

「去，街上隨便找兩個花子過來！」路鳴對其中一個下人吩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