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當年自己和蘇援一起去過的地方，好像也只有青城山，程燈有些悲傷，又有些沉浸在回憶里的愉悅，程燈決定了要再去青城山看看，也去拜訪一下程冰。

程燈不願被認出來，穿的很低調，黑色帽衫，牛仔褲，就像個普通大學生，只是身高腿長，一看就是個帥學生，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近年來，c城空氣質量越來越差，出門戴口罩的不在少數，程燈倒是沒有引起什麼轟動。

程燈到青城山時已是下午，以往和蘇援來時是秋天，如今卻是初春，景色也有不同，不過變化倒是不大，景色年年相似，只是物是人非，程燈有些感慨。

走到山中一個雅苑，程燈輕輕扣了扣門，等了片刻。

「喝茶還是看書？」程冰開門後看見門外的人的打扮愣了一下，山中無歲月，一晃已千年，她在這山上茶室見的多是鬢生白髮的中年人，才有這份喝茶賞月的情懷，倒是極少見到這麼年輕的人。

程冰在山裡住了七年，從未外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手捧書卷，素茶青衣，整個人和六七年前的氣質有了極大的不同，淡雅而不爭，美艷而不媚，程燈一時也愣在了那。

「姐姐。」過了一會，程燈輕輕的喊了一聲，取下了口罩。

程冰蹙了蹙秀氣的眉毛，「你是？」

程冰以前就和程燈見的不多，在她印象里程燈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模樣，而眼前人，雖看著像是大學生模樣，但氣度沉穩，眼裡的從容不迫，倒是和年歲不符，再則程燈這幾年也長變了不少，所以程冰一時沒能認出來。

「我是程燈。」程燈笑了笑，「姐姐不認識我了嗎？」

程冰向來心善，雖不喜蘇如雪，但以往對這個弟弟還是疼愛有加的，如今看見往日張揚肆意的少年變成了如今這幅沉穩不迫的樣子，其中要有多少經歷，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不難想像，瞬間就紅了眼眶。

程冰把程燈迎了進去，在雅座上落座以後，就開始問起了程燈的近況。

「我當年出了點事，就沒讀大學了，我去了H城。」程燈想到以往的經歷，也有些心酸和難受。

「為何不讀了？」程冰一直以為弟弟在好好讀書，爸爸留下的錢也夠弟弟安穩度日了，卻沒想到還有其他的波折。

「學校里貼出了我和爸爸的照片，說…」

那時程燈為程家的事心力交瘁，在塵埃落定，程廣平入獄，無力挽回以後，程燈回到學校，才發現學校也變了天。

學校的論壇，告示窗都貼上了程廣平和程燈的照片，有人匿名爆料，程燈爸爸是貪官，媽媽是小三，寫了一篇文章，說程燈媽媽是如何如何勾引有婦之夫，害死了正室，好一出宮心計。雖然很快就被刪了，照片也被撕了，但該看的都看到的。

程燈想到了那時那種孤立無援，四面楚歌，感覺無數人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的境地，而自己又以為蘇援背叛了自己，心神俱疲，實在不願再在這個傷心地待下去，就退學了，不禁有些無奈，人在局中，總是容易唯心主義，其實同學們竊竊私語不一定是在說自己，老師的眼神也不一定是嫌棄，可惜啊，當時身在廬山，什麼也聽不進去。

「後來在h城創業，人家欺我年少。」當時自己雖然受了打擊，但仍然不知天高地厚，自信心極強，想創辦文化公司。

「沒有後台，什麼都被壓著，資金也不足，款項不齊，拆東牆補西牆，到處都是漏洞，又被朋友背叛，走投無路。」程燈也不知當時怎麼就那麼容易相信了那個人，也許自己的眼光真是一向都有問題，才會分不清真心假意。

「工作不好找，大學沒畢業，只能賣些力氣。」想到那幾年工資低的連房子都租不起的日子，程燈也還是很感慨。

「後來給一個劇組送便當，人家導演居然看上了我，讓我去拍電影。」想到於正那傢伙關於自己眼裡絕望叢生的言論，程燈不禁笑了笑。

「後來就很順利了。」程燈沒再說後來又有人拿程廣平和蘇如雪的事來爆料說事，但是程燈此時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慌張無措的孩子了，坦然承認，解釋清楚，反而得到了更多支持。這事本來程燈就沒錯，有錯的是父母。再加上程燈這幾年熱心公益，又沒有什麼負面新聞，公眾形象不錯，圈裡人緣又好，很容易就把這事揭了過去，還多了一票媽媽阿姨粉。也沒有說開始時處處被擠壓，甚至也遇到過潛規則，拍戲時受傷這些事，還有自己最絕望時甚至無法出門，也有一個人躺在醫院裡，孤單冷寂，不過這些都沒必要讓姐姐知道了。

程燈三言兩語就說完了這麼些年的經歷，當日的撕心裂肺如今想來早已淡忘，不足掛齒，但是忘不了的人和事，程燈反而沒說，但程燈絕不會讓它成為永遠的遺憾。

「姐。你和姐夫…」程燈說完了自己，見程冰沒有接話，就自然的問起了她和李解。

程冰抬起頭，程燈這才發現她的眼眶通紅，眼淚在打轉，程燈有些無措，只有在姐姐面前，自己還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孩子吧，可以撒嬌，可以無理取鬧，因為有人心疼，有人關注。

「燈燈，我很好，但是李解，他，就要結婚了，邀請函前幾天寄給我的，既然你在，就幫姐姐走一趟吧。」程冰緩和了一會情緒，有些話程燈不說。但她又怎會不知，但是苦和累都是昨日，無需再提。

程燈聞言有些震驚，「姐夫他…」怎麼會。

程冰到很是淡然，眼神豁達清澈，「七年了，姐姐累，他也累。」

程燈還是不能明白，但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有點疑問一定要問清楚，程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直接開口了。

「姐，當年害得爸爸坐牢的那份文件，是…」

「是李解。」程冰答的很輕鬆，「但是燈燈，爸爸坐牢和那份文件無關，那隻是一個借口罷了，沒有這個，也有那個。」程冰不知道程燈和蘇援的事，只是怕程燈因為這事遷怒李解。

「爸爸都不怨他，也多虧他，才會判十年，不然…」

程燈都懂，這也是程燈在見了王琳琳，聽她說了一些事後才逐漸想明白的，當年程燈以為是蘇援拿了那份文件，蘇援只是為了那份文件才和他在一起，悲傷之下，下意識沒有多想，一誤會就是這麼多年，如今看透了一些事，真相倒是很容易發現了。也明白了程冰為何執意和李解離婚。

「姐，你恨他嗎？」但是程燈還是好奇程冰的想法。

「恨或者不恨，都已過了這麼多年，立場不同罷了。」

程燈知道程冰說的是真心話，「那為何…」

「不恨，但不代表不介意。」程冰眼神有些疲憊，憂傷中更多的卻是以往沒有的豁達，「更何況，李解他，」程冰閉了閉眼，再睜開，又是一派淡然，「從不愛我。」

歲月終究優待她，快四十的年紀，依舊美艷無比，更多了淡然出塵的氣質，程燈看著這樣的姐姐，心酸欣慰各有一半。

程冰，李解自小相識，三十年相隨相伴相知，一個人一輩子能有多少年，半輩子的糾纏，又豈是簡單愛恨兩字可以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