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誰坐我後面來了？」程燈問旁邊桌的同學。

程燈一覺醒來先伸懶腰，卻施展不開，往後面一看，居然多了張課桌，不像他們一樣堆起來高高的書山，只有一本《線性代數》攤開放在桌上，一支蓋上的鋼筆壓在書上。

程燈一時沒反應過來，誰逼格這麼高，初二的人都用上大學數學書當道具了，而且為啥坐他後面來了，不知道他後面不讓坐人的嗎。

程燈雖然好說話，卻從來說一不二，也沒人會違背他說的話，他才能一直戴著溫和的面具，以前坐別人前面，那人老是踢他凳子，程燈問他，他又說不是故意的，程燈就把桌子搬到了最後，明說了不喜歡別人坐他後面，此時這人是公然不把程燈放眼裡，程燈怒了。

「你不知道啊，中午來的新同學，轉校生。」

程燈聞言有些差異，這都上學一個星期了，怎麼還會有人轉來，挑眉，「啥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哦，你睡著了，就剛剛，厲害著呢，拿過好多全國獎。」旁邊桌的拿起筆接著做題，說到這一臉羨慕。

「有什麼大不了，燈籠家裡獎盃多的擺不下。」程燈還沒說話，萬虛卻跑來湊熱鬧了，好像獎盃是他自己的。

蘇援領書回來，進教室就看見中午呼呼大睡的男生已經醒了，他似乎人緣很好，周圍圍了不少人說說笑笑，他正在聽他身邊的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說些什麼。

「可拽了。」蘇援聽見那站著的人高馬大的男生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

「怎麼？」

「……」中間說了些什麼卻沒聽清。

「嗯，聽說家裡有點來頭。」

「別招惹他。」程燈雖然對萬虛的話一向沒什麼認同感，不過還是給他打了個預防針，萬虛這二貨太任性，看不順眼就容易惹事，不過誰讓程燈護短呢，萬虛也不會沒事找事。

「有什麼了不起。」萬虛不屑的撇嘴，看到蘇援回來也沒有這樣背後說人家不好的意識，反而大有要當面說的意思。

蘇援看他盯著自己，明白了，這是說我呢。

程燈給了萬虛一個眼神，讓他閉嘴。這才扭頭打量起新同學，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笑的很好看，「新同學喔，我是班代，以後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本事隨意客套，這一看之下卻有點吃驚。程燈什麼身份，從小什麼樣好看的人沒見過，雖然年紀還小，對美醜的概念不是那麼明確，可就算只說在程家，也是自小見慣了美人的，此刻卻還是有些驚到了。

新同學長的很好看，好看到程燈一時不知道能用什麼詞來形容，尤其是眼睛，彷彿眼裡有星星，看著他卷翹的睫毛，程燈莫名覺得心情很好，又鄭重的重新自我介紹了一遍，「你好，我叫程燈。」

蘇援看著程燈，看著他頭上翹起的頭髮，竟然也破天荒的點了點頭，「蘇援。」

程燈對於他的簡潔有點不滿，卻在很快見識了蘇援對別人的理都不理後有了一種莫名的自豪感。

日子總是日復一日的過著，程燈和蘇援雖然坐在一起卻也沒什麼交集，蘇援存在感很低，不喜歡說話，很快大家就適應了這樣一位沉默寡言的新同學，在碰了幾次釘子後，也不再有人看著他的好相貌吃驚或者對於他的來歷好奇了，漸漸無視了他的存在。

程燈卻總是念念不忘，不知為何。程燈本以為會這麼平平無奇的過下去，直到和大家一樣，學會假裝無視，或者真的遺忘。

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沒過多久，蘇援就又一次成了班上的焦點，因為他考試時壓過了萬年第一的程燈，並且比他多了三十多分，接近滿分。

蘇援成了神話。

也是從這時開始，程燈真正的記住了這個人，記了一輩子。

班上不知從何時開始，在課間興起了下五子棋，帶動了除了蘇援之外的所有人。

五子棋看似簡單，但其實非常考驗智商和記憶力，按理說程燈能在蘇援來之前當萬年第一，如今的第二，智商自然不必多說，記憶力也不會差，可不知為何，下五子棋卻總是輸。

班上有個叫葛平的男生，成績很好，卻總是比程燈差一點，對此很是不服氣，如今好不容易發現了程燈致命的弱點般，每天過來挑釁。

程燈倒是無所謂，他來就下，可是儘管下了這麼多局，現實也很打擊人，程燈逢下必輸。

這天葛平又在課間操時帶著棋盤來找程燈了。萬虛看不下去了，「我說你有意思嗎，明知道燈籠不會下棋，贏了又說明什麼，還每天都要下。」

萬虛其實沒什麼惡意，只是覺得這樣很無聊，但葛平好像被人戳到了痛處，臉色很精彩，開始口不擇言，「又不是我非要他下，下不贏就說這種話。」

程燈無語了，我說啥了。

「行了，下不下？」程燈懶得和他爭。

「哼，不下了，我贏了你又嫉妒。」

「我去，燈籠嫉妒你，你算哪根蔥？」萬虛一衝而起。

「你，程燈下不贏只能說明他沒有我聰明。你們別不承認了。」

萬虛都要被氣笑了，「你妹…」

「行了，來吧。」程燈懶得參與他們幼稚的爭論，只有嫉妒的人，才會想盡辦法證明自己，尋找微薄的心理安慰。

「既然你這麼聰明，有本事去和蘇援下啊。」葉冶扯住了萬虛，不動聲色的激將。

「下就下。」葛平果然中招。

程燈看了葉冶一眼，明白他的意思，這種自以為是，不能直視現實的人，是該受些挫折，所以沒說什麼，也隨著大家扭頭去看蘇援。

哪知道蘇援也正看著他。

程燈和蘇援意味不明的對視了一會兒，在程燈莫名其妙的開始臉紅時，蘇援突然扭過了頭，「請。」對著葛平做了個手勢，這是同意下棋了。

葛平氣呼呼的擺棋盤，又有些得意，覺得這是蘇援給他的面子，看他棋藝好，才願意和他下，蘇援神色很平靜，又看了程燈一眼。

「你執黑，我讓你三手。」

五子棋讓三手。基本就是讓出了百分之八十的勝率。

葛平表情很憋屈，彷彿受了什麼侮辱，卻沒拒絕。

思考了一會，執黑走了三步，程燈才開始出手。

漸漸的，葛平的神情越來越緊張，有汗珠從他的額頭滑了下來。

「你輸了。」蘇援依舊慢條斯理，語氣平淡。

程燈一直看著棋盤，這時黑子很多聚集在棋盤中央，白子看似零散，卻恰到好處的將黑子分隔開來，蘇援贏得毫無懸念。

葛平臉色很難看，「再來。」

蘇援沒說什麼，依舊是讓他執黑，讓三手，只是每結束一局的時間越來越短，蘇援的表情越來越放鬆，葛平臉上的汗珠越來越多，臉色越來越難看。

在一局僅僅兩分鐘就結束後，葛平面無人色，低下了頭，「我輸了。」

蘇援表情依舊很平靜，沒有什麼獲勝了喜悅或失望，僅僅是對著程燈點點頭，又低下了頭去，看起了他自己的書。

「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了，飛機即將降落，請你系好安全帶。」空姐甜美的聲音打破了程燈的夢鏡，程燈揉揉眉頭，一時有些迷茫。

片刻才想起，自己是在去Y市的飛機上，因為蘇援在那裡，十六歲程燈會因為蘇援的一個電話跋山涉水，十九歲的程燈卻在山水之間失去了蘇援，世事難料。

而這時在飛機上，程燈卻不由的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實在忍不住好奇問蘇援的話，露出了笑容。

「你這麼厲害，經常下嘍？」

「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