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他不敢說，也沒機會說。等他洗完澡出來，屋裡已經關了燈，只留了江半霜那邊的床頭燈，昏黃的燈光下，譚依白躺在床上背對著他，似乎已經睡著。

江半霜關掉燈，躺在自己那張床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兩對父母商量要怎麼辦，江半霜傷了腳肯定不能再爬山，再加上大雨也一直沒有停，旅遊計劃就得重新商榷。

譚依白說：「先去買紀念品吧，我們在附近隨便逛逛，等你們回來。」

江媽媽不放心，江爸爸給她使了個眼色，兩人往外走。

江媽媽不滿道：「你幹嘛拉著我？兒子都受傷了，能不能上點兒心啊？」

江爸爸說：「你沒看出來兩個小孩兒鬧矛盾啦？上了大學心裡頭事情都多，讓他們兩個人好好聊聊。」

譚依白喝了口水：「你要出去，還是待在旅館養傷？」

江半霜有些猶豫，譚依白替他做了決定：「那就待在旅館吧，免得出意外。」

「哦，好，」江半霜被架起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這不是你的責任吧，為什麼忽然這樣......這不像你。」

譚依白一愣，他低頭看了看江半霜腫脹的腳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平靜道：「少廢話，走你的路。」

「我不明白，當年你......」

就在這時，房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譚依白站起來開了門。

「你們——」一個戴著白色護額的黃毛青年瞪大了眼睛，嘴唇顫動好幾回，這才叫出他們的名字，「譚依白，江、江......你們怎麼在這裡？」

譚依白說：「旅遊。」

江半霜說：「我叫江半霜！」

凌南哦了一聲，反覆打量了他們幾眼，終於想起來些什麼，把手裡的便當拎起來：「你們的外賣。」

譚依白默不作聲地接過來，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支付寶還是現金？」

「現金，轉賬太麻煩了，」凌南嘖了一聲，不耐煩地皺起眉，「快點。」

江半霜問：「學長，你家在這裡開店嗎？」

凌南說：「打工......有零錢麼？」

譚依白說沒有，對方十足煩躁，掏遍了身上的口袋才湊齊找錢，臨了還十分嫌棄地瞥了手裡的毛爺爺一眼，看起來並不在乎這些紙幣的價值，唯獨覺得找錢很麻煩。

關了門，凌南才後知後覺地想，他們兩個怎麼湊在一間房了，不是很不對盤嗎？

不過這跟他沒關係，凌南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棒棒糖，扯開包裝袋，叼在嘴裡，又掏出皺皺巴巴的地址，跨上小電驢風馳電掣而去。

門一關，譚依白把飯給他，給他掰好一次性筷子，江半霜吃了兩口，忽然聽到譚依白開了口：「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沒看好你，讓你受傷，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如果你能退出排球隊，我們或許能夠一直這麼相處下去。」

江半霜沒咬住叉燒，反倒咬傷了舌頭，他倒吸一口氣，淡淡的血腥味瀰漫開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裡有那麼一絲不為人知的心動，但很快便被滔天怒意蓋過。江半霜攥緊筷子：「不過是一個社團而已，為什麼總是跟我過不去？加入的人不止我一個，還有很多從沒有接觸過排球的人，我究竟多讓你看不順眼！」

譚依白平靜地說：「並不是跟你過不去。別人不會參加比賽，你卻會。聯賽對我有多重要，你大概是不知道的，但這都是次要......如果隊友名單里出現你的名字，我會發揮失常。」

江半霜一口氣堵在喉嚨里，苦澀的血腥味瀰漫唇齒間：「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譚依白沒說話，細嚼慢咽吃完自己的這份飯，合上泡沫盒，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江半霜一丟筷子：「我不吃了，沒胃口。」

譚依白說：「隨你。」

又是一重冷淡砸下來，江半霜深吸幾口氣，緩解好像被什麼重重壓迫的感覺，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如果我非要參加呢？」

他感到屋裡譚依白的動作停了，空氣中寂靜的幾秒鐘帶來無盡的忐忑。

譚依白說：「我會儘力阻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