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站在客廳看著小蔥的琴盒，還有一旁的譜架，奇怪我明明教他小提琴，為什麼會與他跑進屋裡彈鋼琴。

當時我嘴上是這麼回答的：

「小蔥是成人學琴，音準方面有些欠缺，我想著要他好好聽聽音準，所以讓他到房裡聽聽鋼琴是怎麼發音的，結果我自己一下就飈起來，根本控制不住。」

我說話有條理，邏輯也通，老爸點頭同意。

我心裡哼哼兩聲，想著憑老爸怎麼想都不會猜到小蔥進我房間的另一個原因。

這裡我將時間追溯到午間時分。

中午送走了那個口無遮攔的小弟子後，我回房對著鏡子好好將自己收拾一翻，這是為了迎接小蔥第一次到我家。

我的家在這座城市中一個很老的小區里，路非常繞。

你說這是比較旮旯的地方吧，可是導航還是能準確定位我家的位置。

小蔥就是憑藉著導航按了我家的門鈴，當時我正準備出門找他，我以為他肯定會迷路。

如果換成是我，第一次去別人家肯定會各種不習慣，我會很拘謹很約束，即便是看見熟人我也不會說話。

小蔥沒有這樣，他站在門口望了一眼我家客廳，然後對我說了一句:

「啊……老師，原來你家是這樣的。」

我禁不住笑了兩聲問：「那你以為我家是怎樣的？」

他背著琴盒撓撓頭：「之前我想的是……多少應該是有兩層樓的別墅吧，家裡有個一百多方的樣子，然後牆上門上掛得都是小提琴的樣子，最後客廳中央還有一個大鋼琴的樣子……」

我聽後忍不住倒在沙發上笑起來，他卻不以為然，他說在很多人印象中學音樂的人都這樣，家底豐厚，不食人間煙火。

「所以我才會覺得你比較特別。」他說。

「那現在呢？覺得我和普通人也差不多了？」我坐在沙發上問他。

「那更沒有了，」他說，「這樣反而覺得你更特別。」

我點點頭，然後又很神經質的問他：「這要怎麼說？」

「我也不知道該著怎麼說。」他抱著胸眼睛瞥向一方：「我老感覺你就像是一顆變異的番茄，在你周圍的番茄都長得一模一樣，全部又圓又大，結果就只有你長成了楊桃的樣子。」

我聽後臉皮抽了一下，又輕咳一聲：

「你小子閑劇看得太多了，我哪有這樣，藝術這東西雖然高於生活，卻也源於生活，哪有你說得那麼特別。」

這小子回覆我：「可是大家都說是藝術家吃飽了飯沒事幹才產生了藝術。」

我怔了一下，記得以前在上藝術導論課時，老師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時老師的原話是：

藝術是吃飽了飯沒事幹的產物。

然後我放下心：既然我在這小子面前如此特別，那我就繼續特別下去。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故意看了牆上的時鐘:

「好了，既然你都掉進藝術的坑了，也別想著以後怎麼正常了，準備從番茄變成楊桃吧，」我指了指他背上的琴盒，「開琴，我們準備上課了。」

小蔥換了鞋，開了琴，走到譜架前放上他的練習曲。

這些練習曲都是我讓他拉的，雖然這些曲子很枯燥，都不是人聽的，卻是修心的好工具，我說對他說只要他能拋開一切雜念練好這些曲子，以後什麼曲子也都不難了。

也不知道是最近的琴課過於枯燥還是到了新環境有些不適應，這節課小蔥的身體顯得特別緊張。

「放鬆，放鬆，別緊著，雙肩放下……」

我不停的輕輕拍打著他的雙肩，而他則是越來越緊，最後他拉著拉著雙肩自然就聳起來了。

我在他身後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我沒有讓他停下，而是聽著他將那首練習曲斷斷續續地拉完了。

最後他放下琴無奈地看著我。

「你說你剛才拉得是啥？」我問。

小蔥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知道自己把曲子拉爛了。」

「你知道自己都拉爛了還不停下來。」我叉著腰看著他。

「但是拉上一曲後根本停不下來。」他少有嬉皮笑臉地看著我。

我嘆口氣，讓他重新夾好琴，再指著練習曲中的第一個樂句中的小節：「你現在不要給我急，先給我慢慢地拉，動作慢些，我看著，你一定要慢練，因為只有慢了，才有快。」

「嗯……」他點點頭，在我的指導下用上半弓小心的拉著我指定的樂句，然後我仔細地看著他撐開小臂，又慢慢合上。

「放鬆……」我手還是輕輕拍著他的雙肩。

其實當時他的雙肩已經很放鬆了，然是不知為何，我也根本停不下來，最後他被我拍的有些煩了，大臂幹脆也垂了下來，手臂弓子和琴弦都不在一個平面上。

「我說你這樣松得太嚴重了。」

我從後面輕輕抬著他的手臂，在他耳邊說：

「你看你拉著拉著成什麼樣了？大臂給我抬起來……」

我在後面用手輕輕抬著他的手臂，想讓他回到之前的動作，卻發現他怎樣也回不去。

他回不去是正常的，因為我不知何時已經靜靜將他抱住。

一時間周圍都很安靜，安靜得只有我們平靜地呼吸。

我忍不住將手又收緊了些，卻看他還是沒一點反抗。

有人曾拿愛情與情慾做過比較，他們以為：愛情是比情慾更崇高的東西，愛是一種精神境界，情慾只是彼此肉體上的索取。

然而之後有人對愛情做了更精緻的解釋，他們說愛情包含三部分：第一是生理衝動，第二是心理依賴，第三是長久意願。

如此我可以斷定，愛情之所以比情慾崇高，是因為愛情之中本就包含了情慾，而情慾則是愛情之始。

然後我也漸漸陷入到這原始的愛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