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記憶中的日子只能是在記憶中,記憶中的日子就是這樣模糊
小說: 一纸琴书 作者:小金风 字數:2953 更新時間:2019-04-26 10:04:43
我映像中的第一個平安夜,與浪漫無關。
記得那時候老黃看見日曆唏噓一口,說今日原來是一個神聖的日子,然後他老人家突發奇想要我與他拉一首叫《奇蹟恩典》的曲子。
他還哄我說這首曲子很簡單,我只要十分鐘就能拉會。
小時候不懂fuck要怎麼說,但是那時候的心情和這個詞是一樣一樣的。
羅滿喜本在一旁坐著,他在等我下課一起回家,看到老黃這個架勢幹脆立馬起身撇下我開溜了。
於是那節課我心裡一直有一個疑問:為什麼今日的課會在這麼一個傳說中的神聖日子進行呢?
老黃逼我拉完了琴,意猶未盡,一口氣對我道盡了所有關於聖誕節的故事。
我已經不記得那時我多少歲,只記得那時是我第一次聽別人說起賣火柴的小女孩以及紅鞋子的故事。
正因為那兩個故事,聖誕節在我的印象中就成了本應該是所有人都開心卻還是有個別人傷心的不怎麼美好的日子。
結果那節課我足足上了兩個小時。
回家後我想起老黃叫拉的曲子若有所思,之後硬是要我媽帶我去夜晚的大街上走走。
老媽最後熬不過我,反正第二天是周日,她在洗完碗後將自己收拾一番,給老爸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那一刻,我本以為這個城市的大街上應該如老黃口中一樣的寧靜安詳,或者我能在街道上看到類似賣火柴的小女孩以及穿上紅鞋子不停跳舞的凱倫,並且我能很仗義的上前幫助她們分擔那些痛苦與憂愁,好讓她們在快樂的日子變得快樂起來。
然而那時的大街還如以往一樣,不同的則是出來的人都是一對一對的。
那日我像中了邪,拉著老媽在街上跟著人群亂走,走到所有店鋪都打烊,再跟著人群散去,老媽一個勁在我耳邊說的什麼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
最後不知不覺,平安夜這個日子在咱這地界,也就慢慢演變成不知一年第幾個的情人節了。
但凡情人節,都會有那麼一群人避之不及,就我懂事後單身的那些時日,這樣一個奇葩的日子一般對我都沒什麼影響。
因為自打選擇了這個專業,每個平安夜班級都會有活動。
誰叫我們這地的基督教堂那麼多呢?
我和羅滿喜每年都會去教堂演奏,每年去的地方都還不重樣,拉完了琴我和他都筋疲力盡,然後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並時不時再憤青一下:為什麼都說這個世界很美好,卻還是有那麼多不幸的人。
只是那些不幸的人究竟是誰,那時的我卻很難回憶起來。
等我留學回來後,我也再沒在這種日子給人演奏過。
其實閑扯這麼多,無非就是因為這次的平安夜還有我演奏。
活了近三十年,從未體會過年少成名感覺的我,在眾網友傳播了我和團員們的四重奏後,也漸漸感到一些成名的壓力。
畢竟就這件事,校領導已經知道了。
鑒於此,校領導總會分成兩隊,其中一隊自然對我們的演奏活動表示大力支持,另外一部分則表示:
身為教師就應該有教師的樣子,不能將心思放在與教學無關的活動上。
鑒於這些人的觀點,我和關團長自然是要反駁的。
話說學院里有多少教師走穴,院長大人當然知道,那些反對者也不過是小部分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群,院長大人當然也知道。
對於院長大人而言,院內出了我們這群奇葩,反而是個好事,什麼招生什麼學院知名度什麼學生就業問題,或許都可在瞬間迎刃而解。
學院之後就這事兒開了個會,主要探討三件事:一是我們這個五人小樂團究竟起個什麼名字,總不能老是「關團長的樂團」這麼叫著,二是是否要將無關的校外人員剔除掉,比如說甘盛韻和小狗熊。三是學生許潔聲是否要保研的問題。
以上三個問題的前提是我們這個小樂團必然有學院的大力支持。
當然這些支持中並沒有我升職的美事兒。
對於問題二,院長大人的意思是最好有學院的其他老師的加盟,然而我和關團長一致認為其他老師加盟是可以的,但是我們還是得保留樂團的原生人員,在經過討論後,院長大人最終同意了。
對於問題三,眾老師覺得許潔聲同學尚可,但還需進一步考察。
對於問題一,經過激烈討論,我們樂團最後被命名為夜鶯五重奏。
關團長對我說她不喜歡夜鶯這個名字,實在是太普通了。
而小狗熊從商人迷信的角度上以為:夜就是一天快要結束的時候,這個名字感覺不是好兆頭。
我問他是不是要叫財神爺五重奏他才滿意,他才嘿嘿一笑表示這個名氣起得還差強人意。
甘盛韻則以為這個名字沒什麼不好,畢竟我們五個是在夜晚相逢的,我們第一次演奏也是在一個寂靜的晚上,這個名字倒是應景,也很有紀念意義。
其實叫什麼真的無所謂,以我之見,只要能繼續存在於這個舞台上,不管叫夜鶯還是老鷹都行。
夜鶯五重奏第一次演出,就是在學校的平安夜晚會上。
這晚甘盛韻和小狗熊坐在台上,小蔥則坐在離他們較遠的學生區域。
因為是代表學院演出,所以鋼琴和中提必須是學校的老師擔當。
儘管這晚兩個舊夥伴不在身邊,我卻拉得很舒服,因為我知道他在台上靜靜的聽著這寧靜的夜曲。
團員們配合很好,演奏會結束後,我在學校後門等著小蔥,我想和他一起去平安夜的街道上壓壓馬路,順便看看這傳說中的聖誕節如今在我們兩人眼裡究竟是怎樣的。
教堂離我家有兩條街,兩條街的燈火從以前到現在從未變過,或者說是變得更加通透明亮也不為過,而燈火的顏色,也在時光中閃爍著不同色調。
「總覺得這裡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樣了……」
過了馬路,我習慣性的右轉,而小蔥則提醒我應該向左轉。
我仔細看看周圍,發現確實應該向左轉。
「或者是晚上,不同於白天,是會讓人有些疑惑吧。」小蔥答著話。
「也是,再說這條路我也不常走,以前最多是一年走一次。」
「這條路看起來很長呢。」小蔥回頭,望著從教堂出來的那條漆黑小巷,只有走出小巷,才能看見這條馬路。
「你一個人走的時候不會害怕嗎?」小蔥問。
「這有什麼害怕,你把我想得太膽小了,再說……」
「再說?」
再說,以前我從未一個人走過這條小巷……
耳邊突然人聲鼎沸,我看著鬧市區,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在周圍亮色的燈光下,似乎比這個節日本身更有情調。
我故意避開剛才的話題,想將我和小蔥也漸漸融入這片節日的和諧中,所以我掏出手機,埋頭搜索究竟選擇哪家酒店更合適。
然而悲劇的是我發現今晚全城的酒店都被訂滿了。
我斜著眼瞟了一眼同樣埋頭看手機上時間的小蔥,最後無奈的嘆口氣。
今晚也許只能送他回學校了。
「幹脆……」
我面對眼前的酒店大門,剛想說送他回學校的事,我手機這時候突然響了。
「喂?啊……老爸……什麼事?」
雖然是老媽的手機,但是來電卻是我老爸,我聽著老爸語無倫次的在手機里叨叨一番,總算聽出了老爸的意思:
他好同學的母親在兩小時前去世了,因為此人是老爸很好的一個同學,所以老爸必須去參加這個喪禮,且要帶上老媽前去,可能只有明天回來,所以今晚要我早點回家看家。
年底了,我家小區近幾年也不算很太平,晚上必須要有人在家。
我嗯嗯嗯了一陣,最後假惺惺的感嘆:「哎呀……你說怎麼就趕在這個時候啊,趙奶奶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老爸在電話那頭哼哼兩聲:「要不幹脆你回家開個燈鎖個門,帶上你的傢伙隨我們一起過去,趙奶奶生前可欣賞你拉的琴呢。」
「老頭你就別開玩笑了!」我驚慌失措:「在靈堂前我能拉啥啊!」
「我看拉個什麼《聖母頌》就很好啊,要不來個哀樂的小提琴版……」
「要不你別逗了!我拉那些賓客能聽懂嗎?哀樂要用薩克斯吹的才好吧。趙奶奶過世了你還開這個玩笑,我今晚看家,明天中午再過去。」
說完我欣然掛了電話。
「什麼事?什麼人過世了?」
「沒什麼……幹脆,今晚你就去我家吧。」
「嗯?」
我看著小蔥一臉驚訝,自己臉上則是笑得無比得意。
「怎麼?今天不想陪陪我?」
背著光,我雙手輕輕按了按小蔥的雙肩,不知他是否能感受我的心意。
小蔥沒說話,只是低著頭,最後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