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我在刀降臨到他身上之前竭盡全力散去了刀勢，被我凝聚起來的如同實質的風元素像見了老虎的走獸一樣迅速散盡。儘管我在最後一刻盡最大努力偏開了刀刃，但是揮刀的力道已經達到最大的峰值，無法收刀了。八風按照原來的軌跡，忠實地劃破了他的胸膛，一道長長的傷口橫貫他的整個身體，從左肩到右胯，彷彿雅魯藏布大峽谷一樣的溝壑，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鮮血汩汩地從裡面湧出，彷彿上古時還未被大禹所治理的洪水。

時間與空間彷彿一下子凝固住了，我的心臟猛地一縮，左右心房中的血液被排得一幹二凈，瞳仁瞬間縮小，臉上血色盡失。

「噹啷……」

刀落，風止。

「不！！！！」

八風鏗鏘落地，我瘋了一樣衝上前，抱住直直倒下的葉晟，彷彿抱著祖傳的珍寶。

他的胸口洇開大片腥紅，如同玫瑰盛開，在灰白的衣服上展開妖艷的死亡的顏色。

我的目光找不到焦距，透過懷中的他望著虛空，全身的力氣彷彿在一瞬間被全部抽幹，手臂重若千斤，喉嚨生疼，左邊第二根肋骨下面疼得讓我幾近窒息。我覺得我要說些什麼，可是不知道這些「什麼」究竟是什麼。

世界似乎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什麼能夠插入我現在的思緒里，冰冷的恐懼緊緊地包裹住我，從每一個毛孔鑽入我的身體，帶來冰河世紀才會有的寒意。

「為什麼？」我聽見自己這麼問，嗓音幹澀嘶啞，彷彿滲出血來。

「乖……我不想……讓你殺人……」葉晟費力地抬起手替我撩開額前凌亂的髮絲。

「為什麼……」我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眼淚從眼角倔強地擠出來，蜿蜒地爬在我僵硬的臉龐上。

「記不記得……我曾經給你講過的那個……聖騎士的故事……暴力……只能誕生暴力，仇恨……只……只能帶來更深的仇恨……」葉晟的嘴裡含著血，連說話都不清楚了。

「閉嘴！不許你說話！」我帶著哭腔，把靈力像是不要錢一樣瘋狂地補進葉晟的軀體里，填補著他飛速消逝的生命力。但是這種做法只是杯水車薪，雖然我最後關頭散去了刀勢與風元素，但是僅僅是刀所帶起的刀風就將他體內的內臟盡數破壞，已經不能看到一個完整的內髒了，各種各樣的紅色碎塊堆積在他的胸腔里，即使是華佗再世也無能為力。

「不要難過了……人固有一死不是嗎？不過……我得早點去見毛爺爺了……」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別說了……你不會死的……修士中有專攻治療術的……找到他們就可以……」我哭得不成樣子，語無倫次。

「對不起，蘇蘇……我知道她並不愛我……可是我總有一股執念……今天……終於斬斷了……」他咳嗽著，咳出一些不規則的紅色小碎塊。

「求求你別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別再浪費你的生命力了……」我趴在葉晟的身體上，瘋子一樣地哭號著，靈力的輸出量依舊在加大，可是依舊只是勉強能吊著葉晟的一口氣罷了，只要我的靈力一出現斷流……

「其實……這股執念……只是不甘心吧……不甘心曾經珍視的東西……就這麼背自己拋棄掉……好啦好啦……我以後……一定不會這樣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任性。」

我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自責，懊悔和內疚像是病毒一樣衝上我的大腦，一路橫衝直撞，摧毀了我的心理防線。

「還有一件事……」葉晟費力地轉頭看向葉夫人，「您是我姑姑吧，我一直不知道我有姑姑……我想知道……我究竟有什麼值得殺的？」

葉夫人已經恢復鎮定，她瞟了一眼遠處癱軟在地上的程雪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狠毒的笑意。

「要怪就只能怪你是葉家嫡子。」葉夫人一如既往的優雅，聲音慵懶輕柔，緩緩訴說著彷彿情人間的耳語，「葉家一向是只傳嫡系，當年我設計逼走了你的父親才得到了家產，沒想到他生下你又是個兒子。葉老爺子聽信道士的胡話說你天賦異稟，竟然動了讓你認祖歸宗的念頭……我費盡心思才得到的東西，怎麼會輕而易舉就這麼讓出去！」

「哦……原來是這樣……」葉晟的笑容里摻雜了太多了其它東西，完全不似他以前那樣的笑容，「如果你得到過……就會知道……多麼難以接受失去的事實，所以你……費盡心思，絞盡腦汁……阻止我……回到葉家，雖然經歷了不少波折，但總算是要結束了，是麼？」

「雖然我並不喜歡你，但是我還是得讚歎一句，真不愧是我葉家的基因，大腦供氧不足的時候思維還能這麼清晰。」葉夫人冷笑著，宛如蛇蠍。

葉晟繼續問，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儘力不讓自己咳嗽出來，聲音平緩得彷彿在家裡和長輩正常談話一樣：「那麼……你為什麼今天要親自出現呢？是因為這次的任……咳……任務太重要了嗎？這可以是一個原因……那麼另一個原因可否理解……理解為，你對自己的實力有著絕對的自信呢？作為一個掌權者，必須要確保……自身的安全才會出現在前線……一路上……我大致聽懂了你話里的意思，無非就是一個讓蘇蘇不得不踏進的陽謀……所以蘇蘇很有可能……帶著安倍和修一起前來……可惜你現在的布置還沒有完成……但是我想，你留下的底牌至少解決蘇蘇是一定可以的了……否則你絕對不敢現身於此……而且我敢相信……你絕對沒有比她們兩個還要強的戰鬥力……別……問我為什麼……這是我的直覺……」

「也許那個牛鼻子沒胡說，你簡直天生就是搞陰謀的料，不過這更確定了我做出的決定的正確性。」葉夫人笑顏如花，像是得到了別人的誇讚一樣。

「原來是這樣……」葉晟輕勾嘴角，「其實父親他……一直沒想回去，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而你……你一直是他……最敬愛的……姐姐……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