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條龍與宿修有關。

柳彌視線略動了動，亦是圍繞著凝碧打量了一番，心裡暗忖，也可以說——是同海國有關。

祭司神塔的最底層出現的奇異圖騰，同這道大門上相比，單單缺了兩道翅膀，可話又說回來，龍本就會飛，要翅膀有何用？

柳彌垂眼，斂下一抹玩味的情緒，事情……真是愈發有趣了呢！

幾個人踏入第一座迷殿，見裡頭的擺設相當簡單，四面空曠，只有正中央的一張供桌，幾個香爐，在供桌上頭掛著一張畫像，畫像上的人言笑晏晏，栩栩如生。

夜心倒退一步，吸了一口涼氣。

這人同自己生的……眉眼何其相似。

「是蘇煙皇後。」

凝碧幾乎第一時間認出了畫像上的女子，卻也不曾將她和夜心混淆。

畢竟……實在是既像又不像。

像的是容貌，而不像的是氣質。

蘇煙皇後眉目仁慈，充滿著對蒼生的大愛，而夜心——不過是個孩子。

她們兩個……就像一個人的不同時期，譬如，少年和中年。

夜心皺眉，她其實曉得這不是自己，可不知怎麼，就是覺得畫中人莫名熟悉，那雙秋水剪瞳里隱含著盈盈波光，似乎還帶著一抹俏皮。

彷彿要把自己吸進去。

咦？不對，俏皮？

夜心揉揉眼睛，再看時，蘇煙皇後的神情就已經恢復了一貫的端莊秀麗。

她剛剛……是眼花了吧。

「不是眼花，」顯然不只她一人察覺了，宿修攬著她後退幾步，眼裡升起濃郁警惕:「畫像有詭異。」

聞言，柳彌亦是拉著凝碧立刻後退，可凝碧因著好奇，站的離那供桌十分接近，柳彌動作雖然十分迅速，卻還是晚了一步。

畫像內突然竄出一股黑煙，那黑煙擰成一股繩，將凝碧拖進畫像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畫像就恢復原樣，而柳彌伸手，卻只扯下她一片衣角。

「凝碧！」

柳彌陡然變色，想也不想的拔劍，直直劈向畫像。

宿修見此，身形一晃，飛速掠過去，以手畫咒，擋下柳彌凌厲的劍勢。

「你做什麼？」

柳彌十分憤怒，而慕天也似乎感受到主人所想，發出低低的長吟，充滿戰意。

宿修聞言，掀了掀眼皮，語氣不鹹不淡:「畫像是真的。」

柳彌微微錯愕，畫像……是真的？

「是有東西附在了上頭。」

夜心這時也走過來，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那幅畫，語氣十分肯定:「宿修說的不錯，這畫像是真的，但並不代表，我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言罷，她往兩人身邊靠了靠，警惕的在空曠的大殿里打量。

誰知柳彌鐵青著臉，毫不讓步:「凝碧在裡頭。」

宿修望了他一眼，半分沒有讓開的意思:「你毀了畫像凝碧也回不來，況且——」頓了一頓，黑衣海皇冷冷開口:「蘇煙為你們人族做了那麼多，她的畫像掛在這裡，難不成就換來你們這些人的如此褻瀆？真是——忘恩負義……」

「不要吵了！」

夜心有些受不了，向前一步，直接站到他們兩人中間。

她偏了偏頭，率先對柳彌說:「你冷靜一些，柳彌，宿修說的沒錯，這畫後頭就是普通的牆，你一劍劈下去不僅不能解決問題，還有可能會觸動機關，要了我們所有人、甚至是凝碧的命！」

少女的聲音清脆，一字一頓說的極其認真，柳彌略微沉默，就連慕天，在少女出聲的瞬息也安靜下來。

柳彌撫了撫劍身，眸中神色變了幾變。

「抱歉，」他終究開口:「是我太過心急了。」

奇門遁甲之術，他其實是學過的。

若論武功，柳彌算是擎天大陸極具天賦的人，而若說占星和奇門遁甲，他也就略知一二。

天分一事，本就無法強求，師父也知道，因此將那兩樣的精髓都傳給了他的師姐。

年輕的劍客反手收劍，整個人都平靜下來。

「夜心，」少女聽到他的聲音，「救凝碧。」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沉重萬分。

夜心轉頭去望宿修，只見宿修微微頷首，道:「凝碧應該是去了下一座迷殿，只要找到入口，就能尋到她。」

三個人開始分頭尋迷殿的破綻。

這座宮室是真的空，空的不同尋常，更是令人無處可尋。

夜心摸了摸下巴，心想，這裡頭……就這麼一張供桌，幾個香爐，還有那張畫像……

如果是個障眼法的話，那也該有陣眼才對。

陣眼……能在哪呢？

少女眨巴著大眼睛，視線重又定格在那幅畫像上。

恢復正常的畫像與普通丹青一樣，畫中人目含悲憫，俯視萬物。

靈光一閃，夜心突然勾起唇角，凝出一個笑來。

真即是假，假即是真，真真假假，是不能用眼睛看的。

那用什麼呢？

夜心的身子驀然變得輕盈，她慢慢浮上半空，闔眼，周身開始散出柔光。

宿修回頭，瞧見少女的變化，剛想上前一步，卻驟然想起什麼，遂伸手擋下一旁的劍客，眼裡劃過一抹讚賞的神色。

「她在找陣眼，柳彌，」黑衣男人低低開口:「我們在她附近，護住她。」

話音剛落，半空中突然掠過兩道黑氣，直直襲向夜心。

宿修和柳彌相視一眼，極其默契的一同躍起，慕天出鞘，同一道藍色暖光一起，一併擊落黑氣。

與此同時，夜心睜眼，周身光暖愈盛，她緩緩抬臂，食指點向那幅畫像。

少女纖細柔軟的手指陡然冒出一滴殷紅的血珠，順著她指的方向，直直落入畫中人眉心處。

頓時，四周景色變了。

不再是幹凈空曠的大殿，而是一座充斥著金銀財寶的地下室。

畫像沾染了夜心的血跡，頓時，連同供桌一起化作煙灰，而原來擺放它們的位置上，赫然出現了一道石門。

夜心輕巧的落地，面色卻有幾分隱白。

三人環視一圈，四周充斥著滿滿的金銀珠寶，閃著晶瑩剔透的光，而在那些金山銀山上頭，卻鋪了一層白骨。

累累白骨，散落在金子里，莫名的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