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彌！你瞎說什麼呢！」

夜心趕緊打斷他，臉立刻燒起來。

「哈哈，」柳彌驀然彎唇笑起來，揶揄的望了夜心一眼，看夜心實在害羞，就轉了話題:「趕快去吧，看看上將軍給你布置的新住處。」

寧給她準備的住處委實素雅。

院子里遍植臘梅，恰逢冬日，火紅的梅花在肅殺的東風中傲然挺立，風姿綽約。

夜心頓了頓步子，偏頭問道:「寧呢？」

那鮫人戰士望了她一眼，規規矩矩的答:「上將軍有要事，說過些時候再來探望姑娘。」

「哦，」夜心點點頭，見那鮫人戰士一臉欲言又止，不由得笑了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叫炎。」

「你想問龍珠的事嗎？」

炎遲疑了一下，有些被說中心事的尷尬，「姑娘，龍珠之於我們海國，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我曉得的。」

少女臉上驀然也沒了笑意，她凝視著那些紅艷艷的臘梅，目光空涼:「有些事情，始終都要有了結的，海國的覆滅的罪孽，說不定……」

也有我的一份呢。

最後的聲音低下去，低到幾不可聞，可炎卻分明看到少女周身在這一瞬陡然迸出極致的哀涼。

然而再定睛細看的時候，卻是什麼也沒有。

夜心正沖他淺笑，面容平靜，彷彿剛剛那一瞬，是他的錯覺。

入夜。

夜心裹了個披風，悄無聲息的溜到同柳彌約定匯合的地方。

天上飄起了細小的雪花，夜心抬頭，看了看夜幕，心道帝都的冬天果真是已經到了，真是……愈發冷了。

少女嬌小玲瓏的身軀如同遊走在暗夜裡的貓，穿梭在院落間，最終抵達約定的地點。

有人？

夜心蹙眉，一彎腰貓入草叢中，想先瞧瞧情況。

「你要去哪？」

「需要同你彙報嗎？」

柳彌挑眉，眸中掠過一絲挑釁:「師姐，陵帝還不夠你管的？非要管到我頭上來？」

對面的女子聞言蹙眉，一襲緊身黑衣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一舉一動都透著無盡媚意。

「阿彌，連你對我也是這種態度嗎？」

「態度？」柳彌嗤笑一聲，「你勾結那個鬼道士把我弄出帝都，還想要我用什麼態度對你？在師父他老人家那裡給你兜著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那是為你好！」

女子厲聲喝道:「阿彌，你難道不曉得你這性子究竟得罪了多少朝堂的人？就連前些日子你在安城同司馬家的人爭搶鮫童的事都已經被陛下知道了！還是我為你一手壓下來的！」

「為我好啊……」年輕的劍客眸中閃過一抹諷刺的意味，一字一頓的質問道:「那你背棄師門祖訓，與他族勾結，意欲爭搶天下、擾亂星盤，並且為之出賣自己，委身皇室，師姐啊，」柳彌提升語調:「這一樁樁一件件事，難不成都是為我好嗎？」

女子驀然消音。

她突然覺得有些無言以對，那些對付旁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不過騙騙旁人罷了。

騙不過眼前這個人。

他是同她一起長大的手足，是她的師弟，是她從小庇護疼惜的人。

又是怎麼……連他們都走到了這樣針鋒相對的一步了呢？

光滑柔膩的玉手輕抬，揉了揉眉角，看來……是這些年身居高位慣了，連說話都帶著頤氣指使的氣勢。

「阿彌，」思及此，女子陡然軟了態度，連聲調都低下來，帶著求和的意味，「我只是聽說你來了帝都，想來看看你罷了。」

「至於你想去哪裡，想做什麼，我都不會管，若你還有什麼難事，是大可以來尋我的。」

「畢竟，我一直是你的師姐，然而師父那裡……還勞煩你繼續瞞著，畢竟師父年紀已經大了，經不住這樣的打擊的。」

待到女子離開後，夜心才從草叢裡鑽出來，一溜煙跑到柳彌身後，拍了拍他。

柳彌轉頭，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喂，」夜心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剛剛那個人，是你師姐？」

「嗯？」柳彌回神，見是夜心，遂點了點頭:「是。」

「她像是……宮裡出來的人。」

那樣的一舉一動，精緻的如同畫中走出來一般，全天下只能有深宮才能養的出來。

「走吧，」柳彌不認同，亦沒有否認，而是指了指祭司神塔的方向，「咱們得趕緊過去，再拖一會，恐怕天就亮了。」

「嗯。」夜心抬步跟上他，兩人一齊翻過院牆，打算快去快回。

卻不想，剛一落地，就見院牆外頭立著一個人。

想來是站著太久的緣故，他的肩上發間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積雪，遠遠看去像一個雪人。

「宿修！」

夜心低呼出聲，「他真的要跟咱們去！」

眼睛一濕，夜心快步上前，拍去宿修身上的積雪。

他的手凍得冰涼，連臉上都有些蒼白，夜心見此，不由得抱怨道:「你怎麼穿這麼單薄在這裡站著，不會去尋我嗎？」

宿修笑了笑，順勢牽住夜心溫暖的小手，「出去必然要走這邊，就曉得你得翻牆，我在此處守株待兔，又有何不可？」

夜心一跺腳，嘟囔著:「那也太冷了些，又下著雪，你也真是！」

話雖如此，心底卻是甜的。

「你不能去！」

柳彌一個閃身掠到兩人面前，眉目凝重，不像是在開玩笑。

「凝碧都與我說了，你現在靈力十分不穩，而祭司神塔這個地方，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去的！」

年輕的劍客抱劍而立，語氣堅定且毫無餘地。

哪知宿修根本不理會他，拉著夜心就要繞過去。

「等等！」

手臂傳來夜心的掙扎，回頭一看，只見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定了他，「你為何會靈力不穩？可是因為上次在空寂受的傷？」

其實早先夜心就覺得他不對勁，似乎是……整個人都比先前要虛弱一些。

「無事，」宿修薄唇輕啟:「上次的傷勢已全然痊癒，不過是因著救凝碧損了些力量而已，不必擔心。」

柳彌挑眉，毫不遲疑的揭穿他:「哪裡僅僅是損了些力量這麼簡單，宿修，你此次傷及了根本，短時間不該冒如此大的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