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而過，夾雜著越下越大的雪花，輕易就能夠在路人肩上積出薄薄的一層。

夜心跟著柳彌，身形輕盈的穿梭在暗夜裡，可神情卻有些低落。

她真的不曉得，為救凝碧，宿修竟然要付出那樣大的代價。

他損了心血，修為亦是折的七七八八，甚至連身體，都有可能一度壞下去。

就因為她讓他救人。

所以他救。

如果她當時知道宿修會救凝碧會付出這樣的代價，她還會……步步緊逼嗎？

這個問題其實沒有答案，她也說不出答案。

「我欠你一個人情，夜心，」年輕的劍客微微偏頭，語氣堅定:「若是以後有什麼事，可儘可能來尋我，我必然全力以赴。」

只要凝碧活著，長長久久的活下去，他其實……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雪越下越大。

他們抵達祭司神塔的時候，雪已經覆滿地面，堆積起厚厚一層。

祭司神塔高達九千九百米，佇立在帝都中央，從地面往上望的時候，只能看到高大的塔身聳入雲端，巍峨壯麗，磅礴大氣。

還未靠近那道門，夜心就能感覺到塔身彌散出濃重的肅穆之氣。

「就在這裡，」柳彌低聲解釋:「祭司神塔向來無人看守，因為無人敢闖。」

「在這片大陸上，只有歷任大祭司才進的了祭司神塔，而那位傳說中開國的擎天大帝，據說就在最頂層。」

「當然這都是猜測，他當年隻身進了祭司神塔，再也沒有出來過，而祭司神塔……在當年也只有那個紅衣女祭司才能進的去，裡頭到底什麼情況，只要她不說，就沒有人知道。」

塔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柳彌走在前頭，邊走邊說:「這神塔我也就到過第一層，就在前頭，有一個圖騰，上邊畫著的那條龍跟空寂十八迷殿門上的那條十分相像。」

夜心聞言，快步走上前，突然間她似乎想起什麼，頓住步子，回過頭來:「我自己進去，你回去吧。」

柳彌搖頭:「我隨你進去。」

「柳彌，」夜心彎了彎嘴角，水眸覆上一層星光，「我是翼族人，你應該曉得我的能力，莫要擔心。」

少女身體輕盈的躍起，在光線昏暗的塔內宛如一隻靈巧的燕。

柳彌上前兩步，終究還是停在那裡，沒有再往前走。

這是她第一次，明明白白的說起她的身份。

夜心說的對，以她的能力，確實……自己不該跟過去。

那麼，就在這裡等著吧。

等著她……凱旋歸來。

越往裡走越黑。

夜心卻絲毫不受約束，翼族人夜視極佳，她一路暢通無阻，終於看到了柳彌所說的那個圖騰。

果真……跟空寂十八迷殿門上的那條……極其相似……

少女嬌俏的面容微微泛白，她上前一步，靠近那個龍圖騰。

屈身跪坐下來，夜心輕輕將螓首抵在圖騰上，一滴淚悄無聲息的落下來，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有些感應，開始深入靈魂，建立起割不斷的牽繫。

翼族出現的龍，空寂十八迷殿出現的龍，和這裡出現的龍。

夜心從看到它們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冥冥之中，自有牽繫，它一定一定，和自己有什麼關聯。

「你被囚禁在這裡，有三萬年了吧。」

柔軟的手指輕輕撫過圖騰表面，少女低低呢喃出聲，仿若情人間的低語。

「你……寂寞嗎？」

素手輕抬，掌心頓現龍珠，夜心將它湊近圖騰，彎唇笑了笑:「我把它帶回來了，你開心嗎？聽海國的人說，龍珠之於海國非常之重，我想，那大概是海皇和你靈力的維繫吧。」

似乎是聽明白了夜心的話，圖騰內開始隱約傳來猛獸的咆哮。

夜心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龍珠收了起來，輕柔的安撫它:「我靈力不繼，打不開這個封印，你且稍安勿躁，等我繼任聖女後，再回來放你出來。」

裡頭的龍好像真的聽懂了，咆哮聲低下來，似乎是……同意了。

夜心起身，退後兩步，往上看去。

「居然有結界？」

夜心自言自語，輕輕甩出一股力量，卻不出意料被頂了回來。

看來，她真的要繼任聖女一位了。

少女仰頭，發出一聲沉沉的喟嘆。

還是逃不過啊……為此逃族，卻最終還是會為此回去。

三萬年前，翼族全族墮天，族中精銳死傷殆盡，聖女蘇煙死去，未留片語只言。

後人不知翼族初初罪孽幾何，世代以回天為己任，拼了命的修鍊，在族中選定最有天賦的天才少女作聖女，就是期望終有一日，有人真的能夠帶領翼族全族，回到天上去，恢復曾經的榮耀。

可她真的不明白，翼族如今活的如此逍遙自在，為何一定要回到天上呢？

而三萬年翼族莫名被貶的事，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可族內的長老們卻被浮華名利迷了眼，不論如何都要回去，正是因為要逃避這樣的責任，她才計劃的萬無一失，在他們最鬆懈的時候，跨越族界，來到人間。

塔頂上……

夜心仰頭，以她現在的靈力，上不去啊……

等下次吧，下次再來，她一定會去塔頂。

去塔頂看看，到底是有什麼，冥冥之中會給她這般指引。

好像……是有什麼人一直等著她一樣。

會是傳說中那人嗎？

夜心嘆了口氣，事情有些越來越亂了，回翼族的事估摸還得拖些時候，宿修如今身子這般差，她若是這樣走了，還真是……無法放心。

況且，帝都時局似乎也很亂的樣子，十大家族各自為營，陵帝昏聵，而柳彌那個師姐……看起來也不像善茬。

最後看了塔內一眼，最底層一片漆黑，除了那個巨大的龍形圖騰，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少女大大的水眸環視一圈，烏黑的瞳仁盪出幾許波瀾。

總歸是要回到族裡去，她也不再畏懼長老們會發現她的蹤跡，從而捉她回去。

且看她，身在帝都，將這帝都局勢都攪上一攪，令天下風雲變幻，她也要登上頂端！

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