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沿著灰濛的天際疏忽而來，然後緩慢的結束。我對這個季節的深愛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就像我用那樣緩慢而笨拙的方式愛你。如今的我回頭來看，不自覺地想起在我們經歷的第一個冬季里，我是以怎樣的一種心情來對待你隱藏在生命里的第一個秘密。

期末考試如期結束，林雨依舊保持著好的心情，等待寒假的到來。只是陳默就不用提了。考的自然是一塌糊塗，在林雨面前發泄了幾天也漸漸恢復了以前的狀態。這點讓林雨也更加地期待寒假的到來。因為有他在這個寒假就不會孤單了。

可是，事情卻沒能按照林雨設想的那樣進行著。

因為陳默突然間消失在林雨的生活里。或許說是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里。這件事還是回歸到放假的那幾天。

許寧遠打電話給陳默發現那丫又關機了，所以跑到林雨家找，想著或許是跟他在一起。自從上次腳受傷的事結束，他還真沒跟陳默聯繫過，今天就是想趁放假的時候找他們玩。一起出去打檯球，吃吃飯的。

剛到林雨家的門口就看見林顏遠遠站在陽台上。對著他看，寧遠在心裡打了寒顫，想著遇見這丫准沒好事。這不，剛準備敲門就聽見這丫頭在上面喊。

「許寧遠，你又來找我哥幹嘛。告訴你我哥心情不好，趕緊閃人。」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幹嘛要我閃啊。你哥為毛心情不好啊。」許寧遠馬上回過去。

「我怎麼知道他怎麼心情不好，還有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告訴你啊！」說完轉身走進了房間。留下許寧遠一臉憤憤不平站在那裡。

房間里，林雨坐在電腦前，斑斕的熒幕不斷變換著畫面，雙眼沒有焦距的盯著泛著熒光的熒幕，思緒早已飛遠。

陳默這幾天很奇怪，不管自己打多少次電話都是關機。去他家也不見人。像消失了似地。林雨想著不會是因為考試考得爛才離開一段時間發泄心情吧。可是又不像啊，前些天不是發泄完了就好了麼。難道是心裡真的有事。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許寧遠敲門的聲音響起。

「林雨，在不在，聽林顏那丫說你心情不好。怎麼了？是不是因為陳默？」

林雨起身打開門，許寧遠側身進來，一下坐在林雨的床上對著他問。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是陳默突然間像又變回了那段時間的樣子。甚至比那段時間更厲害。手機關機，連人也消失了。」林雨越說越鬱悶。

「哦，我說呢，怎麼我打他電話一直不接了。感情是消失了。那我們怎麼找啊。一點線索也沒有。」

「恩，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林雨頹喪地往床上一倒。許寧遠拍了拍林雨的肩膀。「其實我們在這裡鬱悶也沒有用啊。等吧，等他願意出現的時候，自然會對我們解釋的，放心。」

「恩，也只能等了。」林雨把臉埋進枕頭下，眼底好像出現了那個人放肆的笑容，不正經的話語，靠著斑駁的前面眯著眼抽煙的姿勢，一張張不屬於自己的畫面如同幻燈片播放一樣，快速的閃過。腦袋是一塊黑板，粉筆自行地跳躍在黑板上，零零落落地丟下幾個字，拼湊成一句話：「你在哪裡？」

許寧遠在另一邊也閉上眼默默地陪著林雨等待著。

這麼一等就是五天。這天早上，林雨徒然從夢中驚醒。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間夢到陳默，夢見他對著自己露出那樣哀傷的眼神？林雨衝進浴室用水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放鬆、冷靜下來。大概是在一起久了，驟然分開會有一點不適應吧。林雨搖了搖頭，不由地扯了一下嘴角，他應該不會有事的。然後重新走回卧室。

林雨坐下來，習慣性地掏出手機，久久不動盯著手機發獃，空氣里起伏著寂寞的氣息。

「要不再次打個電話吧？」「還是不要了，應該還是關機」「哎，還是打一下吧。」心裡變得好空，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填充。

熟稔地按下一串數字，「嘟…..」聲音響起，林雨才發現這幾天的擔心居然將他電話爛熟於心，「嘟….」手機還在繼續響，不是關機。林雨握著電話的手心已經覆上一層薄薄地汗。

「喂，林雨？」電話里傳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沉默了一會兒，「恩，陳默，是你嗎？」

「恩，是我，我——？」電話里的聲音突然間停頓下來。

林雨終於一個沒忍住問了出來「你在哪裡？為什麼一個星期都關機？你知不知道我們都很擔心你啊。」

陳默聽出了林雨聲音里的擔心與氣急敗壞。心想著或許告訴他也不算什麼的吧。只是陳默沒想到自己隱藏在心裡的秘密會那樣輕易地在這一刻想對他說出口。

「恩，那出來聊聊吧，我在學校的天台等你。」

「好。」掛掉電話，長吁了一口氣。該死！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麼！迅速地換好衣服趕往赴約的地點。

林雨推開鐵門，陳默背對著他站在樓台的欄桿前。八樓的樓頂，風很大，以一種無法想像的速度包裹住整個世界。林雨怔怔地望著前面被風凌亂的蕭索的背影，忘記了靠近。

是什麼讓他如此寂寥？

關你什麼事？林雨自嘲一笑，輕聲地靠近他站在身邊。

「這幾天，你去哪裡了？」林雨小心翼翼地問著。

「倉南高速公路。」

「額？去那裡幹什麼？」

「送花，菊花。」

「額？」

「呵呵，給母親的。」陳默自嘲地笑了一下。

「哈啊？額，這個，對不起。我沒...」

「沒事，習慣了就好了。」

至始至終，陳默沒有轉過頭看他一眼，他的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只是雙眼卻帶著哀傷凝視著蒼穹的遠方，望不了邊跡。

陳默轉過身，將頭仰到30度，「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了五年，本來早就習慣，可還是無法剋制內心波動起來的難過。」

「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去南方的一個小城旅行，將我丟在家裡，說是要去找我父親。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天空都是沉澱的灰暗，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在一個轉彎路口車子忽然打滑，急劇地撞向路邊的護攔，呵，運氣很不好，護欄在前一天被撞壞，還未來得及修補，她的車子就這樣一頭栽下了山坡，發生了摩擦，油箱里的汽油漏了出來，發生了爆炸。」陳默哽咽了一下，不敢低頭掩飾自己的悲哀，他知道自己一低下頭，眼淚就會傾瀉而出。

「後來，警方找到屍體後通知了我，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踏入太平間，那個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地方…見到的，是一居儼然已看不清容貌的屍體。我無法相信，那是我的母親。」

「陳默…」

「幾天後，我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什麼都沒有了。父親這個詞從來就沒有在我十二歲的生命里留下過痕跡。只有她，這個叫我母親的人。她曾告訴我我還有個父親和一個哥哥。可是她沒告訴我他們在哪裡就離開了。後來那個我所謂的父親出現。呵呵，卻只是以錢的方式出現在我的生命里。我到現在連他一面都沒看見。呵，何其庸俗而又狗血的故事是吧。可是，它卻真實地發生在我的生活里。很諷刺啊！」陳默沒發現自己越說越顫抖的身體。

林雨微踮起腳尖一把攬過陳默的肩頭，將他抱在懷裡，喃喃道：「陳默，沒事的，都過去了。我一直都在，一直都會在你身邊。」

陳默反手也抱住了林雨。「恩，林雨，還好有你。我知道我不難過，真的。只是七天前是她的忌日。我不想讓你擔心，只想一個人離開一下。」

「恩，我懂的。」

林雨保持著這個姿勢從陳默頭頂向上看。天空烏雲密集，應該要下雪了。他感覺陳默漸漸靜默下來，就這樣看著雲團一點一點暗下去，夜幕降臨。

彷彿一切的哀傷都在夜幕里漸漸融化。直到消失。

將陳默送回了家，林雨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著剛才的一切恍然如夢，輕嘆一聲，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這個叫陳默的男孩在他的世界裡開始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