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了五十多層的餐廳，那裡有喪屍在經營，餐桌上還有不少正在用餐的，顧涼音不小心掃了一眼，隨即頭皮發麻。

那盤子上面，都是一塊塊血絲淋漓的肉。

老闆正在畢恭畢敬地接待北沉，對於他光臨此處甚為榮幸，因為平時北沉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沒幾個人看見過他用餐的景象。

顧涼音猛地揪住了北沉的衣角：「我要吃熟的！」

北沉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跟老闆交談起來，顧涼音看了看對方，自動地將他那種擋住張大的嘴巴的行為理解為驚訝，對自己這種驚人的融入能力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產生了一種能在喪屍社會生存很久且很不錯的錯覺。

「想必這位就是夫人吧。」老闆進後廚房之前，還特地跟她鞠了躬，「請放心，我們保證食物百分百是熟的而且美味。」

「……」顧涼音不知回什麼好，只能幹巴巴地點頭，隨後跟著北沉來到一處觀賞夜景最好的位置坐下。

剛剛坐下的時候，他們隔壁桌的正好吃完了，還文質彬彬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放在了殘餘鮮血的盤子旁邊，餐巾上面的血痕直直地扎進顧涼音的眼睛裡，扎得生疼。

她忽然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可還沒等她問出口，北沉已經搶答了：「放心，所有的食物都只是人類吃的那種，可以根據你的要求選擇幾分熟，也可以生吃。現在的喪屍已經不吃人了。」

顧涼音將信將疑：「喪屍不吃人？開什麼玩笑。」

北沉發現她拿著杯子的手用力得指節發白，知道她正在努力克服恐懼，於是用更加柔和的語氣解釋道：「我跟你說過，時間已經過去了幾百年，我們已經進化到另一種高級生物的階段了，自然不需要再吃人類，只是需要大量的蛋白質維持機能。」

「我還不能相信你的話，所以我不認為已經過去了幾百年，不然你怎麼解釋我這個凡胎肉體的人類幾百年了都還沒有死的事？」

顧涼音喝了一口水，感覺水質還行，便緊盯北沉雙眼等著他的解釋。她以為，這個答案肯定是沒有的。

「你應該不會忘了自己白天在那個實驗室醒來的事。你之所以沒有死也不會老，是因為你被做了實驗。」北沉的語氣變得語重心長起來。

居然跟她一開始的預測吻合了！

顧涼音抓著桌布，想到了方才小腹處異樣的熱度，有些慌亂：「我的身體里被裝進了什麼東西嗎？」

北沉沒有想到她這麼快就察覺了自己體內的異樣，稍微停頓後說道：「是的，就是讓你長生不老的原因。」

這一次顧涼音沒有反對，熱度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否則她不可能勇敢地走出那個房間面對北沉，內心那種踏實的安全感也不可能憑空而生。

誰對她做了實驗？北沉？不可能，他看起來守了自己很久，如果想要喚醒她應該早就行動了，為什麼非要等她自然蘇醒。那麼，和答案接近的就只有——

「想必你也心裡有數了。」北沉沒有直白地告訴她，正是怕她受太大的刺激。

顧涼音的父母，在幾百年前，是人類最為敬仰的科學家。

當腦海里跳出這個答案時，顧涼音壓根不相信。

不可能，爸媽怎麼會將他們的寶貝女兒拿來做實驗呢？太荒唐了，顧涼音清楚他們有多愛她，這個可能性，從一開始就近乎於零。

況且，她根本就沒有關於實驗的任何記憶，她只記得醒來的前一天，自己還在跟朋友籌備生日會的事，忙得不可開交，爸媽也因為研究一如既往地不會回……來……

不會回來嗎？怎麼她好像有些詫異和驚喜，她在詫異什麼，驚喜什麼？

顧涼音的頭猛地痛了起來，她捂著頭縮成一團，被一個溫涼的懷抱包圍，明明沒有溫度，她只覺溫暖得緊，頭也漸漸沒了痛楚，耳鳴好了的一瞬間，北沉的聲音跑了進來：

「不要勉強自己。」

那麼心疼的語氣，說給誰聽呢？她根本對他沒有感覺。

顧涼音被順著背，脊背由於北沉的碰觸變得僵硬，而她卻也不敢將對方的手拍開，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讓北沉無比無奈：「涼音，我已經說過了不會吃你。」

顧涼音搖頭，示意他回去對面，自己慢慢調整了呼吸：「我也說過，我還不能相信你。關於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我也不能接受。」

她對於自己能夠迅速冷靜下來對答如流的變化多少還是有些訝異的，除了相信是體內東西給她的勇氣之外，她別無答案。

或許這個實驗，是為了讓她在喪屍群里也能活得很好？

然而這麼一想，父母用她做實驗的可能性就有了。

在她混亂地思考之際，菜已經端了上來，濃郁的醬汁香味和肉香相互襯托，交織傳出的香味成功把她這個隱藏吃貨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你不是餓了麼？吃吧，這是醬汁牛排，放心食用。」北沉說著，自己拿起了刀叉，無比優雅地吃了起來。

顧涼音看著他分割牛排，一小塊一小塊地塞進嘴裡，一些醬汁沾到了嘴角，被他舔了回去，看著看著，肚子頓時敲鑼打鼓好不熱鬧，分分鐘提醒她趕緊食用。

她也沒客氣，拿起刀叉就快速地吃上了，滿嘴都是肉香和醬汁香，吃得默不作聲。

並不是不想承認食物的美味，只是在現在的她看來，食物更多的是填飽肚子的必備品，吃飽之後，她才有力氣了解更多的東西，才有精力去調查真相。

一股莫大的決心在她心上升騰而起，連帶著把她外在的氣質都改變了，盯著食物的眼神居然有些兇狠如餓狼撲食。

北沉被她的動靜吸引，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目前的進度，應該說，在博取信任這一塊上，他還有得功夫去做。

不打緊，他等了幾百年，不差這一會兒。

北沉想著，目光不由放在了顧涼音的小腹上，變得柔和起來。

顧涼音解決了一份牛排，又跟服務員要了第二份，許久沒有進食的胃彷彿成了無底洞。有些奇怪，好像她吃的，就應該是兩人份的食物。

不管怎樣，她要活下去，即使是在喪屍群里，在這樣的末世里。

她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