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跟顧沈合作？」晚上回房間休息之後，王曉單獨找葉未談了談白天的事。

葉未正在看自己最近一部在播的電視劇，分析自己的作秀，對於王曉的話，並沒有往心裡去。「顧沈的天賦沒人敢否認吧，就算現在劇本還沒出來，但至少肯定是部好電影。」

王曉看他這副沒往心裡去的樣子就有點上火，「祖宗啊，你是忘了四年前了嗎？」

葉未這才抬起頭，視線落在著急上火的王曉，認真想了想。「那又怎麼樣？正好挑戰一下。」

這也不能怪王曉小題大做，實在是四年前電影殺青後，葉未的狀態把他嚇得夠嗆，他陷在角色里無法走出來，請了心理醫生進行治療了兩個星期才慢慢恢復過來。

「不是我不讓你拍好電影，只是你剛剛拿了影帝這才幾年，以後的路還長著呢，萬一栽在顧沈手上了怎麼辦？」王曉嘆了口氣，準備跟他打感情牌。「我跟你這也認識許多年了…」

只是感情還沒來得及醞釀出來就被葉未打斷。「王姐，還是別來這套了，你應該知道，我下定決心的事，不會輕易改變的。」

王曉見實在是勸不動了，嘆了口氣只好作罷，「那你多注意狀態。」

四年前的那部電影，用了當時比較敏感的題材，同性。當時已經定好了演員，一個是葉未，而另一個是在圈內也是比較出名的演員。但顧沈愣是借著後台讓導演換角色，導演也是真性情，就認準了那個演員，為了讓顧沈知難而退，讓他倆分別和葉未演一場對手戲，由此來決定主演到底給誰。

顧沈在當時還沒有接觸過演戲，導演本以為顧沈肯定會被吊打，他找了一段非常考驗演技劇情，就是要刁難羞辱他。結果沒想到，顧沈進入狀態非常快，比另個演員更快抓到了角色。連葉未都有些吃驚。

導演說話算話，直接換了主演。

顧沈飾演的主角朱年末，出生在大年三十的除夕夜，被取名為年末。而故事也發生在這一年的年末，主角三十歲生日這天。

朱年末失手殺人，開始了逃亡，他生在社會底層，長在陰暗的角落。漫長的逃亡中，他摸爬滾打，在這個世界上掙扎的活著。而在他三十歲生日這天，在一個陌生的城市，他遇到一個外科醫生。

飾演這個外科醫生的就是葉未，整部電影的基調非常絕望。影片開始圍繞著朱年末在社會低層不斷掙扎的各種生活狀態。而他唯一看起來還比較體面的就是在外科醫生徐礫家裡那一晚。

徐礫和朱年末的生活狀態形成反差，他本本分分讀書，本本分分工作，不出頭也不至於拖後腿，扔在人群中沒有人會注意。

這部電影雖然是文藝片，但當時票房卻相當高。從電影院出來的十個人大概有八個眼圈是紅的，從影片中間開始，明明兩人說著甜蜜挑逗的話，然而昏暗的調色卻沉重的壓在每個人心上，到最後朱年末被警察帶走的時候，徐礫站在陽台上往下看，他雖然面無表情，可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悲傷。

拍這段戲的時候，王曉就站在鏡頭外面，她被兩個人的作秀震撼，久久無法回神，她從來沒感受過那麼靜默又那麼龐大的悲傷。

最先發現葉未不對勁的是葉未還在讀國中的妹妹葉輕依，她已經連續一周看見她哥哥站在陽台往下看，仍然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模樣，葉輕依感到從未有過的壓抑。持續了一周，她實在是害怕了，給王曉打了電話。

王曉趕過來的時候，葉未沒有站在陽台了，他坐在沙發上靜靜的，不說話。

後來葉未開始慢慢調整過來之後，他曾試圖回溯那段時間，從已經被攪得一團亂麻得記憶中梳理整件事。揮霍著大把的時間，耐心的過濾著每一個表情和動作，把自己壓抑著的那些脫離正軌的情緒統統釋放出來，來確認每一瞬悸動的來源。

演員在沉入角色之後，無數次試圖從角色本身思考。在長時間的自我暗示之後，代入感也就會越來越強。而那些本身性格就十分強烈的人就會被角色影響，兩者不斷拉鋸，影響著演員的各個方面，輕則精神恍惚，重則精神分裂。

看心理醫生是葉未提出的，他自己比任何人都能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王曉很快就為他找到了一個在心理學界十分有聲望的心理醫生。

葉未恢復狀態的時候，王曉鬆了一口氣。但她也在心裡暗暗說，以後絕不能再跟顧沈合作，也許是她強烈的願望奏了效，顧沈出國了，一走就是四年。

但顯然這人並不那麼讓人省心，回來就是一個重磅炸彈，現在她就只能期盼著顧沈不出演電影。

葉未勸她不用這麼神經兮兮，凡事要看開，並且顧沈什麼時候開拍都不一定，先把《盛世》解決完，再去考慮別的。

王曉嘆了口氣，果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如果葉未那種狀態再來一次，她覺得自己不一定能吃得消，葉未更不一定能挺過來。她強迫自己去關注在《盛世》上，看了眼明天的戲份，她感覺自己眼前一黑。

明天拍床戲，王曉當時沒想到葉未會接這個角色，壓根就沒怎麼在意。更沒想到，這個床戲是有個模糊的鏡頭以及幾聲喘息。江御一個年近四十的老頭，在界內的聲譽更是一塌糊塗，唯一還能值得說的，也就是演技還不錯。這人男女通吃，演戲常常做一些猥瑣的小動作。

「回去休息吧。」葉未把王曉剩下的嘮叨堵了回去。

王曉深深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皺紋又要多幾條了。

第二天，葉未趕到片場的時候，江御不在。

「江御發高燒去醫院了，前面的戲份等他回來再補。床戲先找個替身拍過吧。」封景年心裡咒罵著顧沈這不是玩意兒的東西，剛剛突然拉著他塞給他幾條借口，說得再多還不是為了跟葉未拍床戲。

「江御那邊，我已經搞定了。」顧沈甚至還有些得意。

「……」

這借口實在靠不住，但沒人有異議。

「封導，替身…」王曉感覺自己像個老媽子，從早擔心到晚。

「是我。」顧沈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