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嬌娥給自己斟茶的手頓了頓，茶水都灑了些到外面，白璞看在眼裡，又道，「斟慣了茶的手都不穩了，這是什麼緣故？」

慕嬌娥知道白璞這人看上去淡淡的卻目光如炬，瞞不住他，只好道，「你說的不錯，我當時看柳綿他們身上穿的衣裳，是織金錦。」

「織金錦？」

織金錦是北地女真、契丹國的王公貴族們才穿的名貴布料，只是中原人看不上這蠻夷之地的東西，因此中原十六國里，也只有秦國的貴人們才會穿。

柳綿看上去不像是外族人，那......

「柳綿是秦國人，那追殺他的人也是秦國人？」

「是」，慕嬌娥道，「你想，有誰會追殺秦國的貴人，把他們逼到蜀國來呢？」

要說起十多年前秦國的事，真正稱得上是大事的，大概也就是當時的皇太子弒父奪位不成，被二皇子誅殺在玄武門外。二皇子護駕有功，封了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秦王。

這事兒當時鬧得動靜不小，卻只是秦國自家的事，因此外人能知道的也就是這麼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恐怕也只有現在皇位上的那個人才說得清。

「你覺得柳綿是受到了當年那事的牽連？」

慕嬌娥笑著搖搖頭，「我一個女人哪裡懂那麼多，只是覺得秦國的貴人如果在蜀國錦官城被人殺了，不大好，這才收留他們。」

的確，蜀國如今是中原十六國最為強大的國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看似風平浪靜的神州大地，實則暗潮湧動。

若是秦國貴族在錦官城被人殺了，不管是誰動的手，都給了秦國乃至天下借口。

「你的顧慮是對的」，白璞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後道，「所以現在是柳綿他們的行蹤被人發現了？」

慕嬌娥點點頭，「雖然不太確定，可是能讓柳綿驚慌失措的，大概也只有這件事了。」

「如今柳綿在宮裡還算是安全的，你何不就把那老夫人接到胭脂樓來？」

「這......」慕嬌娥明顯是為難的，好半天才道，「老夫人不知道柳綿在做這個。」

白璞想了想也是，柳老夫人從前一定也是有身份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夜夜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歡，哪裡能受得住。

說到這個白璞也不得不說慕嬌娥幾句，「你也是，知道人家的身份還讓人家做這個，若是以後事情鬧出來，你是死是活？」

慕嬌娥也委屈得很，「你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我心腸再硬也不能讓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賣身啊。可是柳綿那長相你也是看到的，我這樓里不幹凈的人多了，也就是他十五歲那年，在後院做事，碰上一個喝醉酒的，野地里就給......」

慕嬌娥想到當時的情景就氣得不得了，喝了一大口茶才把火壓下去，又長長嘆了口氣，「後來他大病一場，發了好幾天的高燒，我把他送回家讓他好好休息，誰知道倒把老人家急得舊疾複發。這些年來雖有我幫襯著，可柳綿還是欠了不少錢，他又不肯讓我幫他還，也是實在沒辦法才入了這行。」

白璞倒沒再說什麼，只略坐了坐就起身要走，「話我帶到了，以後要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你與我說就是了。只是有一點......」

「不許牽扯到太子殿下」，慕嬌娥好笑地看著白璞微微窘迫的樣子，「我心裡有數。」

柳綿自白璞走了之後就心神不寧的，在心裡盤算著怎麼樣才能讓杜鴻放他出宮，可是想來想去才發現他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於是他也就只能獃獃地坐在床榻上，直到暮色四合，霞光蒙到臉上，直到星光灑落，黑夜降臨。

柳綿他就那麼坐著，動都沒動過。

突然，門開了，門口透進來一點光亮，「怎麼燈都不點？」

杜鴻。

居然這個時候過來了，柳綿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幾個時辰前他還是想盡了辦法去勾引他，如今他上鉤了，他卻連服侍他的心情都沒有。

杜鴻見他沒出聲，已經轉過了屏風，站到了他面前。柳綿被他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陛下......」

一開口，已經是嬌媚婉轉的聲音，帶了滿滿的誘惑。

柳綿有一瞬間的失神，這難道已經成為他的習慣了嗎？在男人面前曲意討好，可以承歡，為的又是什麼呢？

就是像現在這樣，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像現在這樣，依舊被命運左右，像現在這樣，做著最下賤的事，卻有著最不甘的心。

柳綿換上了笑容，每次感覺自己要輸的時候，他都會這麼笑一笑，至少不會輸得太難看。

「不點燈，才方便啊，」他伸手勾住杜鴻的衣襟，大膽地把他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杜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床榻上一推，然後欺身上去勾住了他的下巴，「妖精。」

【去污粉】

而柳綿則不敢再趴在杜鴻身上，方才的擁抱是歡愛時的情趣，現在結束了，那就是逾矩了。

於是他默默地躺到了床上，一邊微微喘息，一邊看著杜鴻道，「陛下要留下？」

杜鴻早就喊了元酉進來收拾，拿他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身子，然後看著柳綿。

他是不喜歡和人一起過夜的，可是看到這妖精光著身子躺在薄薄的錦被下，就想到他方才撩人的樣子，不由得就想和他多待一會兒。

元酉也是有些驚奇，但卻什麼都沒說，默默退下了。杜鴻聽見元酉關了門，這也才躺到了柳綿身邊。

柳綿方才只是隨口一說，畢竟以前他對恩客這麼說一定又是另一番歡好，能讓他再多賺點銀兩。可誰知道杜鴻居然當真了？

於是他就往被子里又縮了縮，「那陛下安寢吧。」

杜鴻覺得柳綿這樣倒有些好笑，可惜還是板著一張臉，「睡覺，別發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