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綿像是被什麼噎住了，覺得自己一定是混賬了才會讓這個人留下來。

他大著膽子狠狠瞪了杜鴻一眼，轉身就睡了，沒看到杜鴻那時候嘴角其實噙著一抹笑。

也許是因為運動量不大，也許是因為心裡不安柳綿睡不著，又不敢翻身怕吵到杜鴻，只能維持著那個姿勢。

都說人在深夜容易傷感，柳綿一直覺得那是矯情的說法，因為他的深夜只有纏綿歡好。

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什麼都睡了，連夜都像死了一樣，醒著的人就成了孤客。

當人被夜晚拋棄了，游離在紅塵之外了，才會好好看看自己，也才會看到自己的不堪。

柳綿睜著眼睛，擔心著母親就想到了從前的事來。

那個時候的恨意還剩下多少呢？

被背叛被拋棄的那個夜晚，大風大雨，深入骨髓的恨意，彷彿都在這風月場里被抹去了。

身後那個部位有些潮濕的涼意，有時候柳綿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容器，男人們在他這裡宣洩著寂寞，然後他們滿足了就抽身而去，把寂寞留給了他。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奢求著他們在歡愛過後能抱抱他，哪怕就一小會兒都能讓他覺得他被憐惜著。

只是可惜，從來沒有過。

他頂著頭牌的名頭，卻從來沒有被憐惜過。

柳綿啊柳綿，你還要這樣，活多久……

身邊睡著人杜鴻就睡得不踏實，夜裡醒過來就看見之前還跟自己賭氣的人不知不覺地朝著他睡著了。

月亮升的很高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披了皎潔月光的關係，就這麼看上去柳綿的睡顏很幹凈。

醒著的時候妖精般的人物，睡著了卻有著孩子般的幹凈。

尤其是他一直笑著的彎彎的眉毛蹙起，看上去有些委屈，讓人心疼。

心疼？

杜鴻被自己嚇到了，他怕是睡迷糊了，才會覺得柳綿讓人心疼吧。

想想之前柳綿的放蕩張揚，哪有半個字和委屈沾邊？

可……不管是誰，總是會有委屈的吧。

那你在委屈什麼呢？

杜鴻有些不明白，他知道柳綿不想待在宮裡，那難道他是為了這個委屈？

他究竟哪裡不如那個「李大人」了？

「不識抬舉。」

杜鴻對著他輕罵了一句，然後忍不住伸手撫上柳綿的臉龐，輕輕捏了一下算是泄恨。

柳綿甩了甩頭，嘟囔了句什麼，轉過身睡了。

沒想到這小妖精睡著了還挺可愛的，比他勾引男人的時候可愛多了。

杜鴻忍不住笑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想讓他轉過身來，讓他好好看看。

可就是這麼一個類似於擁抱動作，柳綿在夢裡都能感覺到。

失落已久的溫柔。

杜鴻被他嚇到了，柳綿居然窩進了他的懷裡，像是一隻撒嬌的貓咪。

一手抱著他的腰，一手貼著他的胸口，兩隻腿也纏了上來，一個依賴感極強的動作。

杜鴻有些懵，懷裡的柳綿哼了哼，他就情不自禁地把他往懷裡攬了攬。

柳綿蹙著的眉舒展開，嘴角甚至掛了笑，安心地又往他懷裡縮了縮，似是又睡熟了。

你也太容易滿足了吧。

杜鴻不知心裡是個什麼感覺，他沒遇見過這種人，彷彿只要給他一顆糖就能讓他感恩戴德一樣。

放在他腰間的手緊了緊，原本只是為了面子，可我現在突然就想對你好一點了。

柳綿醒來的時候日上三竿，真真是一夜好眠，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睡得這麼安穩。

睡得好心情就好，他翻身下床想要去沐浴，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收拾幹凈了，身上穿著的衣裳也是新的。

他有點懵，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有人推開門進來，而且是一群人。

他掀開床幔，一溜兒小太監小宮女跪在他面前，「公子。」

「嗯？」柳綿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夢，「你們這是……」

為首的小太監跪著上前一步，「奴才們是奉陛下的命令，來伺候公子起身。」

「陛下？」

杜鴻這是在搞什麼鬼，難不成要把他當娘娘供起來？

月牙服侍了他那麼久他都沒說要把她帶進宮，他柳綿這是何德何能？

「我不用你們伺候，衣服留下，都出去。」

「這公子還是自己去和陛下說吧。」

杜鴻這個人難伺候，萬一惹了他不快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他們，說不定又要他們陪著去逛青樓。

生不如死啊。

柳綿又來了一肚子氣，「你一個人留下總行了吧？其他人都出去。」

這樣，一群人放下了東西，為首那小太監開始伺候柳綿更衣。

「你叫什麼名字？」

「奴才小齊。」

「小氣？」柳綿沒忍住笑出了聲，「這是誰取的名字？真是缺心眼。」

「呃……奴才有幸，得陛下賜名。」

「……」

東配殿里，杜鴻正在批改奏摺，柳綿站了半天，覺得自己應該跟杜鴻談談，他不能留在宮裡。

可是他站了這麼久了，杜鴻也沒有理他的意思，他只好柔柔開口，「陛下……」

杜鴻像是猜到他要說什麼，立馬截了話頭，「淑妃說東園的櫻花開得好，讓朕帶著你去賞花。」

「什麼？陛下……」

「回去收拾一下，朕不是賞了你新衣賞嗎？以後不許再穿這件衣裳。」

這麼薄薄的一層，他還想勾引誰？

「可是……奴……」

「趕緊去換衣裳，朕看著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