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綿抬眼看著陳薰，笑意終究是漸漸從眼底逝去，留下淡淡的冷漠卻冰若刺骨。

陳薰手裡握著那玉佩，轉而對杜鴻道，「陛下看見了，這可是從柳公子身上搜出來的。」

杜鴻接過那玉佩，臉色難看得很，他下意識覺得柳綿不會行竊，可東西從他身下掉落卻是鐵一般的事實，讓他無法偏私。

於是他接過那玉佩，拿在手裡好好看了幾眼，確定是陳薰的陪嫁，上面刻的鳳凰還是秦王特意交代過的，說他的侄女應該是鳳命。

他看向了柳綿，柳綿也恰好抬起頭，目光在空中交錯，柳綿對著他勾起一個笑來，「陛下要怎麼處置奴？」

杜鴻只覺得這個笑太刺眼了，刺得他心疼。什麼時候，他才能不這樣笑，才能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做一個人呢？

杜鴻沒有說話，柳綿便替他說了，「不如就把奴趕出宮去吧。」

「這是你的目的？」

杜鴻有些難以置信，「你為了出宮，所以行竊？」

柳綿並不打算解釋，他想出宮是真的，那麼只要能讓他出宮，杜鴻他怎麼想，別人怎麼以為，他都無所謂。

而杜鴻的心卻冷了，他把玉佩慢慢地放到桌上，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像是背了極大的無奈，「淑妃以為呢？」

「行竊是大罪，按照宮規，應當關進訓誡司思過。柳公子這次偷的是臣妾的陪嫁玉佩，事關重大，恐怕就連柳公子的家人……」

「你敢！」柳綿本來不想理論，可聽到要牽連到母親，他怎麼也不能咽下這口氣，「就算我行竊那也是我的事，不要連累我的家人。」

陳薰倒是沒想到柳綿敢這樣反抗，愣了愣，然後轉向了杜鴻，「陛下，柳公子無禮至此，臣妾還是請陛下出面給個決斷吧。」

杜鴻看著柳綿，看著他難得的真實的表情，可惜他滿臉怒容，看著更讓人揪心。

「柳兒，朕允許你解釋。」

意思是，不能解釋的話，就要他和他娘親一起受罰嗎？

柳綿突然有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他太過弱小了。

家破人亡的時候，因為他的弱小他連累了娘親瞎了一雙眼。

十五歲那年，那個男人把他按在地上撕扯他的衣服的時候，因為他的弱小把自己逼上了這條路。

而如今，又要因為他的弱小，連累娘親遭受牢獄之災。

他一個男人，為什麼什麼都做不到？

這樣的他，又要怎樣去復仇？

不能再這樣任人宰割了……

他微微一笑，那笑里是滿滿的算計，「淑妃娘娘憑什麼說，這塊玉佩是您的？這塊玉佩，明明就是奴隨身帶的。」

「你說什麼？」陳薰覺得他實在是太荒謬了，要為自己脫罪居然用這種沒人相信的謊話！

「這玉佩從玉質到雕工都是最上乘的！雕刻的是鳳凰，你居然說這是你的？荒唐！」

「誰還不能有個傳家寶了呢？」柳綿從桌上拾起那玉佩，放在掌心裡細細摩挲著，就像是從前，他父親摩挲它那樣，「況且，若這玉佩真是淑妃娘娘的，娘娘怎麼會連這雕刻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呢？」

「你……你什麼意思？」

「這根本不是鳳凰，是朱雀。」

「朱雀？」陳薰一把搶過那玉佩，雞頭，蛇頸，燕頷，龜背，分明就是一直鳳凰！

「你說是朱雀就是朱雀了？可笑！」

「這也不是奴信口雌黃」，柳綿朝著杜鴻走了幾步，「陛下，朱雀與鳳凰形似神似，因此常常被錯認，但是有一點……朱雀頭頂沒有鳳凰那般的雞冠，這玉佩上的是朱雀還是鳳凰便清楚了。」

杜鴻看著柳綿，依舊是淡淡的笑意勾人心魂，卻又能讓人直冷到心底。

他伸手問陳薰要了那玉佩來，果然，只有雞頭而無雞冠，若再仔細看，可以看得出來，它的羽毛也和鳳凰大不相同。

這的確是一隻朱雀。

杜鴻便看向了陳薰，「淑妃可還有話說？」

「這……」

她是分不清什麼朱雀還是鳳凰，樂視這玉佩卻千真萬確是她讓金兒扔在後殿的，等的就是這一天。可是，怎麼突然之間，鳳凰成了朱雀，這玉佩居然也變成了柳綿的。

這不是在跟她開玩笑麼？！

「陛下！」

「夠了！」杜鴻的聲音難得的冷了下來，「你先回去，這事朕自有決斷。」

陳薰也是有些怕了，更有些心虛，於是只好帶著金兒離開了承德殿。

「你說這事是不是有些蹊蹺？」

金兒扶著陳薰慢慢往回走，「是，那玉佩分明是咱們家的，可怎麼咱們都不知道那是朱雀，這小倌卻說的頭頭是道呢？」

陳薰沉默了一會兒，道，「跟哥哥說一聲，這個柳綿，不簡單。」

承德殿里，杜鴻把玩著那玉佩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柳綿也就站在那裡，低著頭偷眼看他。

慕嬌娥說過，杜鴻不像看上去那麼荒唐，其實是個有心計的人，所以他也不確定能不能瞞過杜鴻，瞞過了杜鴻又會作何想法。

果然，杜鴻把那玉佩往桌上一放，那聲音有些沉悶，像極了兩人的心緒。

「你究竟是什麼人？」